叶秋烟默然无语,泪珠扑簌簌掉下。心中暗叹:“你现在虽觉痛苦,却不知真正的痛苦还未到来。那时,你宁可就此睡去永远不要醒来――”

“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怎么了?谁说我的语儿回来了?我这是在梦里么?”几天之后,萧雨飞高烧退去,神智也清醒了,躺在床上细细回想。几天前的事仿佛已变得很遥远。倚着床栏缓缓坐起,这才发现,白无迹正伏案小憩,想是一直守候在他床前。

白无迹睁开眼,喜道:“你醒了?”萧雨飞笑道:“白兄,这几日累了你了!”

白无迹道:“你这次的病真是凶险,怎么都高烧不退,把师父和岛主都急坏了。现在好了,大家都可放心了。你这几天除了吃药,就只吃了一点羊奶,饿了么?我去给你端点粥来。”

萧雨飞点点头,慢慢走到书案前坐下,从怀中取出那方墨迹俨然的丝绢,划破食指,在那“泪干心死,情灰意绝,今生今世,永不相见”十六个血字后,以血书道: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写毕,瞧了半响,将丝绢放入怀中。

白无迹端了一大碗稀粥,和一条煨得烂熟的羊腿来。萧雨飞拿起筷子,默默吃了起来。虽是味同嚼蜡,心中作呕,却绝不停筷。白无迹看着他,目中露出惊讶之色。萧雨飞将饭菜一扫而光,理理头发,整整衣衫,拿起玉箫向外走去。白无迹道:“你要去哪里?你刚好一点,外面风大。”

萧雨飞道:“不要紧,我已经没事了。”出了门,一阵迅急的冷风迎面扑来,他却全不在意,自顾自向山下慢慢走去。蓬菜岛主远远地瞧着,目中露出一丝赞赏之意,对叶秋烟道:“我早说过他一旦清醒过来,便会重新振作!”

夕阳西下,一缕余晖无力地斜照沙滩。萧雨飞在一块礁石上坐下,吹起了长相思。风很大,宽松的白衫猎猎乱舞。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他变得更沉默了,连眼中原本慑人的神采也已黯淡。箫声阵阵,犹如风过树林的呜咽之声,在海涛伴和下,别有一番动人心处。

蓬菜岛主仔细聆听了半晌,道:“这玉箫非一般人可以吹奏。他此时虽已能吹出曲调,却可听出他并未痊愈,中气不足。不过这曲长相思的意味却是全部吹奏了出来。吹箫也如练剑,看来,他对相思断肠剑法的领悟又深了一层了。”

叶秋烟听了一会儿,道:“我怎么听不出?”蓬菜岛主道:“这曲长相思在常人奏来,大多凄婉哀艳,而他此时吹来,却似十分平淡,仔细咀嚼,方可听出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的意味来。就如作文章,看似平淡实则绚烂之极的,才是文中上品。你再仔细听听!”

叶秋烟又听了一会儿,果然如此。蓬菜岛主道:“如今他气血双亏,元气大伤,待他好好调养一段日子,身子恢复了,我再好好指点一下他的剑法。”

第三十六章 李代桃僵

万里飞雪,大地一片银白。日光映着雪光,耀眼刺目。

茫茫雪野上,渺无人烟,一眼望去看不到边,厚厚的积雪如一张巨毡覆盖着大地。偶尔有几株枝叶凋尽的枯树,披着雪衣寂寞而立。一骑白马由东而来,划破了雪野的寂静。积雪飞溅,留下一行长长的蹄印,不知由何而起,至何而终,更给雪野平添了几分荒寂。

马儿忽然一声长嘶,停了下来。马上之人披着银色狐裘,一领垂有轻纱的斗蓬遮住了脸。她望着皑皑白雪,喃喃道:“此时若是他与我一同骑马奔行在这雪地上,该是何等幸福?”长长叹了口气,两腿用力一挟,马儿长嘶一声,箭一般向前驰去……

终于,远处有轻烟袅袅而起。马儿似乎也意识到了那儿有人家,跑得更快。原来竟是一个小酒店。她将马拴在店旁一棵枯树上,掀起店门口那厚厚的棉布帘子,走了进去。小店生意十分清冷,里面一个顾客也没有。店家见好不容易有人上门,自是十分殷勤:“姑娘快请坐,不知姑娘要吃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