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日终于到了。

天未亮,已有不少冷香宫弟子将早已准备好的粽子、酒与各色佳肴果品一趟趟地运往黄山脚下的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早已搭好无数凉棚。天刚亮时,各门派的掌门各帮会的龙头老大以及武林中有头脸的人物都陆续到来。一眼望去,万头攒动。

宋问心面含微笑,注视着这一切。已经年过半百的人了,看上去却不过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依然风采动人。但若仔细看去,便可发现她眉梢眼角的皱纹似忽然多了许多。日上三竿时,人已基本到齐。除了苏州月家与镇江贾神医。李啸天皱眉道:“怎么,绿珠师妹他们还未来么?往年她与月几明他们总是提前几天就到了,怎么今日这么晚了还不到?”萧威海沉吟道:“月老夫人刚过世不久,他们能不能赶来还未可知。”话音刚落,宋问心已笑道:“来了,他们来了。”

月氏兄弟一身素服,并肩而来。身后跟着欧阳绿珠。每个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们这行人,人群中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但,最相人注目的不是他们。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双少年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身着黑衣,风神之美竟犹胜乃父。他身后则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黑衣少女。这少女更是千万个女人中也难挑其一的绝代佳人。

她粉颈微垂,莲步款款,轻施粉黛,身着修长曳地的黑丝袍子,上面用金丝线绣着一朵朵别致的牡丹。云鬓高挽,所佩首饰既不少,也不多。她的穿着装饰无一不是恰到好处,颜色也配得很整齐,很谐目。一举一动间,更有一种无可比拟的妩媚。每走一步,头上插的那只垂有珍珠的金步摇便随着缓慢而有节奏的步伐颤动不休。

如此的风韵,如此的仪态,就算每个人都不认识她,但每个人也都猜得出她。除了江南第一美人——月丽人,谁会让人如此惊艳?丽人,丽人,丽质天生的佳人,她的名字就已表明了她的身份。她的一举一动永远是那么优美而从容,她随时都保持着那高高在上,与众不同的仪态。

千百道目光在注视着她。有的惊叹,有的嫉妒,有的艳羡。月丽人的目光在悄悄搜索,她很想看看那个夺走了自己未婚夫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绝色。但她失望了。在场的女子中没有一个符合她心中想象的那个形象——花溅泪没有来,连萧雨飞也没有露面。考虑到可能出现的尴尬局面,李啸天最终决定让萧雨飞和花溅泪暂时不在武林众人前露面。

就在祝寿现场进入高潮之时,花溅泪和萧雨飞也没闲着,他们在跟踪一个人。孟蝶衣的身形就如蝴蝶般轻盈,在山中翩翩飞过。终于,她缓了下来,掠入了一处空地。这空地方圆数十丈,寸草未生。她不但有着蝴蝶般的美丽,也还有着狐狸般的狡猾和谨慎。

萧雨飞与花溅泪只好在空地旁的杂草丛中藏好。花溅泪道:“她好象在等人,会是谁呢?她刚刚撒谎支走了程傲然,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好象也不简单。”萧雨飞道:“看来她与程傲然勾结陷害白无迹,绝不仅仅是因为她二人早有私情。”

一条人影箭一般疾射而来,本还在十余丈外,转眼已到孟蝶衣面前。好轻功!这人竟是那高深莫测的姜太公。花溅泪诧道:“她果然也与姜太公有勾结。但她与程傲然既都同姜太公有联系,又何必互相隐瞒,迷惑对方?莫非这姜太公同时在利用他们为他做事,又在让他们互相牵制?我越来越肯定他就是那朝中第一高手了。”

萧雨飞道:“那可麻烦了,他有那么多的钱财,高价收买各种消息,再高价卖给一些秘密买主。他作为中间人就掌握了买卖双方的情况和天下各种隐私秘密。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将为他所挟制。”

姜太公与孟蝶衣的谈话之声非常小,又相隔太远,二人无法听清。最后,姜太公声音稍大,道:“你记清了么?”孟蝶衣道:“记清了,太公放心。”

花溅泪道:“看来程傲然、孟蝶衣都与聚雄会有勾结。只不知青衣门和雪山派是不是都已卷了进去?若要扳倒他们,我们又没有半点证据。”萧雨飞道:“只要是狐狸,就迟早会露出点尾巴来的。”两人边说边走,不觉又到了苦竹溪附近。

溪旁的岩石上又有人在座着吹竹,却不是白无迹,而是一个穿布衫着布鞋的落拓的中年人。他的头发还并未有半根现白,他的脸上也还未有多少皱纹,但他的神情是那么深沉、落寞,让人一眼就可看出他已不再年轻,已是人到中年,而且还很落拓潦倒。见有人来,落拓的中年人停止吹竹,起身淡淡扫了二人一眼,转身出了竹林。他走得很慢,背影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寂寞,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萧索之意。

花溅泪轻叹道:“他——他必有许多不可告人的伤心事——”萧雨飞道:“每个人都自有所乐,自有所悲,不可告人也无可奈何。”忽听有人冷冷道:“那你自己心中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无可奈何之事?”白无迹从一丛竹林后缓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