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之字刚劲飘逸,字字力透纸背,显见写信人当时的激动与焦虑:“秋烟吾爱妻:吾非无情无义之徒,怎奈家母苦苦相逼?吾知汝已有孩儿,而吾却被迫娶令师姊为妻。吾可遥知汝此时之痛苦,吾心更不胜伤悲,泪珠与笔墨齐下。吾虽不能娶汝,但誓不负汝。令师姊也与令师兄悄订鸳盟,下嫁与吾也乃令师所逼。吾已与其暗订盟约,假作夫妻,夜不同床,惟待来日再与汝重续旧梦。时紧矣,言未尽而不得不搁笔,想吾枉为七尺男儿,婚姻之事却不得自主,实谓无能,呜呼,吾心之悲,岂在汝之下?汝能谅否?今宵之约吾难以脱身,下月十五吾将在老地方相候,惟派心腹阿福送此信与玉簪一枚,聊表吾心。明匆匆草于书房。”

来人冷笑一声,将信点燃,化为灰烬。提起阿福尸身抛下万丈高崖,又捧起积雪将地上血痕掩过,这才转身向崖顶奔去。一只手从怀中取出另一封信来,赫然竟也是淡蓝色的,同方才那封一般无二——

不久,武林第一美人叶秋烟失足坠崖的消息便在江湖上传开。世人议论纷纷,无人知其原因。除了,那黑衣蒙面人,还有那断魂崖上陆续凋零的梅花。

第一章 初会

十七年后。

初春,江南。草长莺飞,鸟语满天。红花绿草相映生辉,并不因社景萧条而黯然失色,反似比往年妩媚娇艳了许多。草木,必竟都是无情物。

梅谷外山。正值上午,轻纱般的薄雾已然褪尽,青山绝美的肌肤展现阳光下。林中不时传来三两声鸟叫,使得整个梅谷更幽静无比。被绿树环绕掩映的一所农舍,却斜伸出一根细长的竹杆,挑着一个斗大的“酒”字,枯竹编成的竹篱旁盛开着一两朵猩红的花。

上午,人们都在地里春耕,这偏僻的小酒家,又有谁会光顾?老掌柜见生意清冷,正把手笼在袖里,坐在柜台前打盹。

“得,得得——”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老掌柜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雪衣少年骑着匹白马在店前停了下来。老掌柜的眼立刻瞪得老大:天,这是谁家少年?

少年一副富家公子打扮,腰坠蓝田玉,发别碧玉簪,浓眉下一双大眼清澈而明亮,一袭白衫随风轻动。他将马拴在店前槐树上,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老掌柜只觉这四周的山光水色俱被这少年的风采给比了下去,不由瞧得痴了。少年含笑道:“老伯,来一壶好酒,几碟下酒的好菜。”

老掌柜回过神来,慌忙道:“公子快请坐,片刻就好。”回头向店内叫道:“小红,拿好酒、好菜来。”店内有人脆脆应了一声:“哎,就来。”布帘一掀,走出一位身着粉红色衣裙的少女,虽说不上美丽,眉间那几分清秀之色倒也惹人怜爱。江南女子果然名不虚传,连普通农家女儿都是如此秀丽。小红低头抹桌,暗中将一双杏眼偷偷打量那少年。一瞥之下,两朵红云顿时悄悄飞落粉腮。

“得,得得——”又是几匹马风一般驰来。四个黑衣大汉大步闯进,腰间俱都悬着鼓鼓的皮囊,杀气腾腾,一言不发地盯着那神色自若的少年。山雨欲来风满楼。老掌柜胆怯地畏缩在店角,惊恐打量这来意不善的客人,既不敢招呼,更不敢赶他们走。

门帘又掀开了,小红端着几碟野味和一壶酒低头向那少年走去,并未注意到店门口的不速之客。为首那人一脸轻浮,向前冲去与小红一撞。小红惊呼一声,手中木盘立刻飞出。少年手腕忽地翻出,一接一送,顺着那木盘飞来的力势将其平稳地放在桌上。姿势美妙、干净俐落。小红呆了一呆,飞也似的躲进店里。

少年取出酒菜,细嚼慢咽,旁若无人。四个大汉见此情形,相互对望一眼,面露喜色。为首之人粗声叫道:“快拿酒来!”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朝柜台上一按,那银子顿时陷入桌面。老掌柜半边身子都软了,哪还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