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杵在殿中央,耳畔轰鸣。
他看向林霰,那是他的宠臣,曾三次拒绝翰林邀约,此次入长陵是他亲自写信请来的,在赵安邈被贬后,宫中急需新生力量抗衡宸王和霍松声,亦是赵渊恳请他留下来入朝为官的。
赵渊实在想不通,林霰一个没几日好活的病秧子,对皇位没有半点威胁,何故需要去构陷一个皇子?
赵珩深知赵渊疑心病很重,见他表情松动,又继续陈词:“父皇!您不要被林霰骗了!此人城府极深,在都津时便与儿臣有过往来,还曾对儿臣示好,说要辅助儿臣夺得王位!儿臣见其心思深重,几番拒绝与他私下见面,他对儿臣怀恨在心便设计谋害儿臣!父皇,林霰其人虚有其表,您一定要看清楚啊!”
赵渊低垂着眼,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卑微的儿子。
赵安邈年后便要启程去回讫和亲,同时,他会任命霍松声作为和亲使臣沿路护送。
回讫等待机会进攻大历很久了,一定不会错放这个机会,所以赵渊也要利用这个机会削弱或是彻底铲除霍家在溯望原的力量。
这样一来,长陵宫中只剩赵珩一股势力。
林霰体弱多病,能活多久是个问号,他确实是制衡赵珩很好的棋子,可一旦他死了,宫中便再无人可牵制赵珩。所以赵渊才会主动对赵冉示好,想让他留在长陵。
赵氏江山最后一定会落入赵氏子孙手中,这个人不是赵珩,就是赵冉。
但赵渊并不想那么早便将皇位交出去,只有皇位空悬才能保证皇室稳定,所以他需要两个势均力敌的皇子在宫中互相牵制,不仅如此,他还要他们相互厮杀、角逐,胜者为王。
赵渊眼神一暗。
在场的人所不知道的是,赵珩这几句话几乎决定了林霰的生死。
赵渊也确实短暂的动摇了。
林霰是一枚好用的棋子没错,但他不姓赵,只能是皇权的牺牲品。
可就在这个时候。
霍城突然笑了一声。
赵渊阴沉着脸:“霍侯,你笑什么?”
霍城的笑意非常短促,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种讥讽。
他坐在案前,支起一条腿,胳膊便随意搭在膝盖上。
广垣宫明亮的烛火前,他身上的血迹异常艳丽。
“皇上不问问,臣是如何进来的吗?”
赵渊脸色又是一变。
不久前那阵开战的号角犹在耳畔。
霍城五指放在案上,从小指到食指,指尖流畅地敲打在檀木桌上,发出笃笃的响声。
那节奏很快,让人听了就觉得焦躁不安。
在那样的声响中,霍城又问了一句:“皇上,今日家宴,怎么不见羽林军总统领元丰?”
家宴除了皇亲国戚外,还有朝中重臣,羽林军护卫皇上,每年元丰都会出席。
赵渊左右看了一圈:“元丰呢?”
殿上一片沉默。
霍城敲击的节奏缓了下来,“啧”声说:“元丰啊,真够难缠的。”
赵渊立刻反应过来:“他去拦你了?!”
“不止。”敲击声停下了,霍城幽幽抬起眼,“今夜,大□□林军聚集在长陵城口,不知是奉了谁的命,要治老臣于死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