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蹲下来,视线与李暮锦平齐。
李暮锦被林霰眼中激荡的寒意深深骇住,在被林霰冰冷的手指勾起下巴的瞬间落下泪来。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打霍松声的主意。”
林霰面无表情,神色愈发冷峻。
在林霰手下待久一点的人都知道,楼主越没有表情,事儿越大。
“燕康、杜隐丞、内阁、大公主,所有的人都会付出应有的代价,但你不该自作聪明,将霍松声拉入乱局。他应当在漠北跑马,在溯望原捕风,等到万事了结,西北战事平定,带着靖北军凯旋回朝,安稳度过此生。”
林霰缓慢说着,眼中寒意渐渐淡了,脑海中仿佛勾画出一幅图景,他看到漠北的烈烈草原,看到纵情马上的少年将军。
林霰松开李暮锦,头忽然疼起来,他用右手掌用力按在额角。
李暮锦站起来去扶他:“楼主,你怎么了!”
林霰的视线落在身上,衣衫飘荡,那是吹自朔北的风。
“我没事。”林霰推开李暮锦,虚白着脸走了几步,告诫道,“别再有下次。”
霍松声一夜未归,入府便喊来吴伯,请他送一张拜帖去燕康府上。
吴伯差人去办,那边给的回应也很快,霍松声刚洗了澡换好衣服,便得到消息,燕康请他一同在府上用晚膳。
霍松声着人取了两壶佳酿,乘上骄撵便往燕府去了。
当今内阁共有六人,内阁首辅章有良与皇帝同岁,出身翰林,一路从文渊阁大学士升任首辅,其在朝中威望甚高。樊熹是章有良在翰林的学生,后来被提为文华殿大学士,樊熹被遣去遂州后,便由燕康补了这个空缺。
霍松声到了燕府,下人进去通报,没一会儿,燕康亲自出门相迎。
燕康正值壮年,长得端正,面相儒雅亲和。
“小侯爷!”燕康拱手作揖,“新居刚刚修葺完成,本想等过段时日宴请朝臣,不想今日被小侯爷抢了先。”
霍松声手间挂着两壶酒,笑道:“燕大人哪里的话,大人擢升,应该是我来恭贺才对。松声常年驻守在外,错过不少长陵风云,巧在我前日回府,听闻宫中新任一位大学士,便赶紧来见一面。”
燕康请霍松声进门:“小侯爷金枝玉叶,应当下官上门才是。今日礼数欠缺,还望小侯爷不要怪罪。”
“那是自然。”
燕府确实是刚刚整修过,朱漆的颜色都很新。
“朱漆内含损毁身体的毒性,新饰后应当空置几月吹一吹风。大人是在长陵无处落脚吗,怎么搬得这样急?”
进入门厅是地上有一门槛,燕康提醒道:“小侯爷当心。”然后说,“别提了,内阁有诸多要事需要处理,久住客栈也不方便,好在这座宅子该有的东西都有,只需重新粉饰便可入住。”
桌上热茶已经备好,霍松声将带来的酒交给下人。
“虽然我没有见过大人,但听说大人是长陵出去的,怎么,从前在长陵没有府宅吗?”
“小侯爷有所不知,那年下官离开遂州,将妻子留在长陵,当时她身怀六甲,一日不慎出了意外,一尸两命。那之后,下官便将府宅变卖,原本打算在遂州过完余生,不成想竟有机缘再回到长陵。”
霍松声面露遗憾:“不想谈及大人伤心旧事,抱歉了。”
燕康挥一挥手,着人送些茶点点心:“小侯爷哪里的话,此事过去二十多年,下官也早已看开。”燕康看了眼屋外天色,“现在天色尚早,不如下官带小侯爷在府中四处走走如何?”
霍松声欣然答应。
宅院并不陈旧,燕康说,这是首辅章有良托人替他找的房子。
“话说回来,我回长陵几日还未去拜访首辅大人。”霍松声说,“想来有些失礼。”
燕康笑道:“小侯爷诸事缠身,首辅大人不会见怪。再过几日便是观星日,小侯爷宴席之上多和首辅大人饮几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