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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为了继续推进改革,为了实现中央的高度集权,为了进一步削弱和剥夺世家权贵对权力和财富的大量占有,皇帝和改革派势力必定要利用这场风暴,对帝国的保守势力展开疯狂杀戮,而遭到重创的就是整个关陇贵族集团。

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杨玄感之所以决心要发动兵变,正是看到了这一点,皇帝和改革派势力所要面对的是整个关陇贵族集团,那么此仗孰胜孰负就难以预料了。

杨玄感利用兵变,要把整个关陇贵族集团拖到自家这条船上,但受到遏制和打击的,还有在改革立场上持中间态度的部分关陇贵族,在形势尚不明朗,在胜负没有分出之际,诸如独孤氏这样的大世家大权贵,却不愿意被杨玄感所“绑架”,不愿意与其“同生共死”,然而袖手旁观、静观其变又充满了太多风险,甚至直接损害到自身利益,因此,获悉皇帝和改革派大臣的谋划和机密,早早确立正确的对策,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独孤震先把伽蓝逼上绝境,然后让柴绍利用陇西李氏与伽蓝的西北之约赢得其信任,并把其拉进本利益集团,继而以长者身份和可能存在的两家之间的亲密关系拉拢伽蓝,然后小心翼翼地敲开伽蓝深藏于心的机密。独孤震成功了,伽蓝选择了信任他,并告诉他机密,从而帮助独孤震坚定了与杨玄感“分道扬镳”的决心。

杨玄感的兵变,必然导致关陇贵族集团陷入更大更快的分裂,必然会牵连甚广导致整个贵族集团遭到致命重创,但如果部分贵族事先获悉了皇帝和改革派大臣的机密,在杨玄感兵变的同时,迅速做出分裂之举并主动向其发动攻击,那么形势的发展就迥然不同了。关陇贵族集团不能覆灭,不能坍塌,这是帝国存在的前提,所以矢志维护帝国存在的关陇贵族到了此时此刻,必须竭尽全力最大程度地保全关陇贵族集团的实力。

独孤震很生气,很愤怒,对皇帝和改革派大臣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他再也不能容忍皇帝对关陇贵族集团的背叛,再也不能任由改革派大臣遏制和打击关陇贵族集团。这是生死存活的事情,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刻,再不出手,不但关陇贵族集团岌岌可危,就连帝国都面临倾覆之危。

独孤震坐直了身躯,神色郑重,不怒自威。

“伽蓝,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某。”

伽蓝犹豫着,权衡着,考虑到西北人所处的险境和几十万河北饥民的死活,考虑到杨玄感兵变对帝国造成的毁灭性打击,他不能在畏惧中继续退缩,他必须抓住独孤震这棵“救命稻草”,竭尽全力去尝试着“力挽狂澜”,即便失败了,也算尽了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怨无悔了。

“参与杨玄感叛乱的,有兵部侍郎斛斯政、左候卫将军李子雄、左翊卫将军赵元淑、弘化留守元弘嗣……”

伽蓝把自己所知道的杨玄感同党一一告之,包括虎贲郎将王仲伯、汲郡郡丞赵怀义、东光县尉元务本,另外还有胡师耽、孔颖达等诸多大儒,最后他还提到了地方豪强,尤其是杨玄感曾经出任地方行政官长的河南梁郡一带。以他的判断,就算永济渠保证了畅通,但河南地方豪强会举兵响应杨玄感,切断通济渠水道,最终还是无法保证辽东战场的需要。

“从一些获悉机密推测,杨玄感的整体谋划应该是东西夹击,先拿下东都和西京,然后集结两京兵民,与皇帝和回师戡乱的远征军决战于中原。”

西边是弘化留守元弘嗣所统率的西北军,东边则指望李子雄控制帝国水军了,而东西两京则有大量杨玄感的同党,不出意外的话,杨玄感的兵变谋划一旦成功实施,改天换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目前皇帝和中枢正在想方设法先行控制元弘嗣和李子雄,以摧毁杨玄感的东西夹击之策,接下来就要寄希望于留守两京的代王杨侑和越王杨侗稳住局势,给皇帝回师平叛赢得足够长的时间。

“能否守住东都至关重要。东都若失,会导致局势愈发复杂,会把更多的人拖进风暴,会对帝国造成更大更深的伤害。”

伽蓝剑眉紧皱,嘶哑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无奈和焦虑,“某到河北之前,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几十万饥民追随左右,由此导致的危险之大令人恐惧。饥民被某些居心叵测之徒当作了博弈的工具,假若饥民死去,饿殍遍野,由谁承担罪名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必定会激怒山东人,引发更大的暴乱。暴民越多,局势越乱,各方矛盾越是激烈,帝国将不可避免地陷入倾覆之厄。”

“所以……”伽蓝望着独孤震,急切说道,“主动向黎阳发动攻击,拿下黎阳仓,以开仓放粮来拯救饥民,来换取河北人的支持,直接关系到帝国的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