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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逊现在在哪?是在黎阳,还是在赶赴东都的路上?为何他一去之后便杳无音讯,连封报平安的书信都没有?崔赜做为越王杨侑的长史,对东都安危负有直接责任,其中更牵扯到皇统之争,面对此次危机,崔氏难道束手无策?难道事前就没有丝毫察觉,就等着风暴掀起,陷入无助困境?

风中传来激扬马嘶,传来浑厚大角,西北人的战马过河了,冲进了“沸腾”的战场。

西北人的战马何以如此迅速过了河?谁在帮助西北人?刘炫和他的门生子弟吗?抑或是邺城傅氏早已与西北人取得联系,暗中伸手相助?

游元正在思索的时候,洹水镇中战鼓雷动,河堤上更是火光冲天,一艘艘满载着乡团壮勇的船只如离弦之箭,直射对岸。

“失策了。”游元摇头暗叹。

白猛失策了,严重失策,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动攻击,以配合西北人发动夜袭,结果不但丧失了抢夺功劳的机会,更把自己置于不利处境。现在西北人在对岸杀出了一条血路,他们的战马过河了,接下来就是摧枯拉朽一般的杀戮,而留给白猛的只有威信的丧失,他不得不在天亮后拱手交出指挥权。

其实指挥权是次要的,在目前河北形势极度混乱的情况下,指挥权实际上很烫手,稍不注意就会把自己陷入困境,倒不如在此仗后把指挥权交给西北人,让西北人与主掌魏郡的独孤氏正面“交锋”,实际上也就是与黎阳正面“交锋”,而河北人在这场“交锋”中的最佳选择就是置身事外,明哲保身,以不变应万变。

“天亮后,我们去黎阳。”游元对站在身后的长史说道,“独孤氏马上就会找上门来,此时不走,某将失去南下黎阳的最佳机会。”

第一百五十章 又见夕阳

杨公卿在子夜之前获得消息,白猛要在明日渡河攻击,而西北人决意要连夜发动攻击,双方在军议上不欢而散。很显然,西北人在明知洹水镇是个陷阱的情况下,依旧像一头疯狂的猛兽无畏无惧地勇往直前,只能说明西北人很彪悍,有实力,更重要的是,愿意舍身赴死,不惜与太行贼打个两败俱伤。

问题是,太行人是否愿意与西北人拼个两败俱伤?当然不会,太行人此次大规模的攻击尚未获取足够利益,太行人尤其需要实力生存下去,怎么可能上当中计,把有限的实力葬送在洹水战场上,为他人谋利而做出牺牲?

杨公卿急召王德仁和李文相,请出了泅水而至的信使,拿出了刘黑闼和曹旦的密信。

事情很清楚了,西北人的威名不是“杀”出来的,而是“造”出来的。在山东贵族集团和关陇贵族集团激烈交锋的大背景下,无论是河北各路义军还是突然出现在河北的西北人,都是两大贵族集团刀戈相击的“工具”,只不过“工具”们都有自己的意志,不甘心做了他人的牺牲品,所以暗中结盟,联手反击。

现在“反击”之战到了关键时刻,两大贵族集团都想吃掉在河北掀起狂风暴雨的西北人,同时借助西北人的力量有效遏制和削弱河北义军力量,以便于两大贵族集团可以继续控制和利用他们。豆子岗义军为此不得不渡河南下,而高鸡泊和清河义军则顺势“溃散”,化整为零,今天轮到太行义军了,他们若想在接下来的风暴中保全自身,唯有像豆子岗和高鸡泊义军一样,借助西北人之手,“逃之夭夭”,亡奔大山。

太行人迫于两大贵族集团的重压,不得不出山,不得不做“出头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办法。如今西北人来了,摆脱危机的机会也来了,他们可以带着劫掠而来的钱粮物资“逃之夭夭”了。太行人不是痴儿,切断远征军水陆两大粮道,这是何等罪责?将来皇帝和远征军归来,必定大开杀戒,就算刨地三尺也要把太行人杀得片甲不留。到了那时,充当剿杀“急先锋”的肯定就是今日这些威逼利诱他们切断粮道的权贵们。

刘黑闼在密信中更是恳请他们务必以河北人的生死为重。洹水镇一带现在聚集了二三十万饥民,这些饥民唯西北人马首是瞻,因为西北人给了他们生存的食物,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一旦西北人死了,这些饥民怎么办?谁给他们寻找粮食?谁带他们去黎阳仓就食?谁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没有粮食,没有希望,这些饥民即便赶到黎阳仓也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