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番外②

碳酸危机 猎人瞳 7327 字 3小时前

【四】

“怎么没退啊。”池烈看着温度计犯嘀咕,不仅没退烧,甚至还涨了一点,已经达到了儿童的高烧标准。

“等着,我去食堂买粥。”池烈说,顺便帮雁回的手机充上电,“你该不会是看了一晚上手机没睡吧。”

雁回理所应当道:“不舒服,睡不着。”

池烈不假思索地“嚯”了一声,他还以为雁回会反唇相讥“不看手机还能看你吗”之类的话抬杠,看来确实生病难受,嘴都变老实了。

再回来时吊瓶已经空了,医生看过体温,让雁回继续躺着休息。池烈走过来问:“输液一宿都没退烧,要不要再去检查血常规?”

“疗程太短,看看明天情况吧。”医生说,“我再开两副药给你。”

雁回不喜欢粥,在池烈的逼迫下只勉强喝完了米汤。池烈背对着他收拾餐具,心里忽然微妙起来,想到雁回平时口味也是这样挑剔,自己从来没当回事,因为两个人的年龄差距摆在这,他理所应当是被纵容的那一方。

所以会下意识忽略雁回身为平凡人的任性之处,以至于现在倍感虚幻。可能只有雁回彻底扮演被照顾的角色时,池烈才能试着平等地对待他吧。

真是奇怪又理由应当,他明明没有这种义务的。

发烧住院过了三天,雁回的体温依然没有降下来,嗓子也开始发炎了。池烈又不得不往迷信的方向上想,会不会是身体适应不了大人的灵魂才这么不协调?别不是阴阳不平衡,撞鬼了吧?

雁回敲了敲床边栏杆,轻声说:“纸笔。”

池烈很快把东西买回来,以为雁回现在嗓子疼不愿多说,才需要书面交流。他守在旁边看,雁回一落笔就是个“致”字,后面跟着三点水。

笔速很慢,字体不如成年时那么隽秀,池烈多嘴问了一句要写什么,没想到雁回小声答:“遗书。”

“神经病!”池烈一愣,接着骂他晦气,收走了纸笔。

雁回一脸平静,倚靠在床头,慢慢道:“我身体什么状况我自己最清楚,应该过不去这个月了。”

池烈很不爽:“少来卖苦情!”除此以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

“该做的检查也都做了,你也看到了,这不是普通的发烧。”雁回说着浅笑起来,“没想到死之前要被你照顾,真丢人啊。”

真亏他还有这个嘴贱的心情……池烈紧锁眉头。但有件事他意识到了,现在的治疗方法确实没有对症下药,再耗下去说不定真会让人一命呜呼。

池烈作出决定:“换家医院试试。”

这次排到了一位资历很深的老中医,目光锐利话很少,把出来雁回的脉象很乱,但除此以外没多说什么,做了针灸,开了几副汤药,让他回去一天三顿慢慢喝。

闻见那浓重苦涩的味道,池烈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每次生病都要被爸爸逼着灌汤药,不喝完不许睡。他经常一边生气叫骂一边委屈大哭,好在池钰向着他,帮他偷偷倒掉半碗,最后俩人一起挨打。

汤药喝过很多,但这是他第一次帮别人熬药,时刻盯着火候,希望每种药材都能发挥出效果,又不想让它尝起来太苦。

熬完一碗,晾到能入口的温度,池烈给雁回端过去。雁回接过碗时,手腕不由得向下一沉,没适应这份重量。

他先试了一口温度,然后一饮而尽。池烈看着他把碗底都喝干净,情不自禁撇嘴,好像自己也被苦到了。

碗放下时,他飞快地往雁回嘴里塞了一颗糖。

沾满苦涩的舌尖没立刻品味出这个小小的硬物,过了几秒,雁回才咂出了水果的甜。这颗碍事的糖被雁回挪到脸颊一侧,他问:“给我这个干什么?”

池烈:“喝完药不就得吃糖吗?”

“是么。”

“你不嫌苦啊。”

“还好,味道没我想象中重。”

“那你小时候喝完药也不吃糖呗。”池烈说。

雁回:“我小时候不生病。”

池烈才不信,心想你装什么逼呢。

比起药材的酸苦,雁回更讨厌现在嘴里的工业糖精味,他正要把这颗糖还给池烈,侧过身时反应过来,他现在要想吻对方是多么不合时宜。

本以为自己的底线早已低到即使跌入泥淖也会毫不犹豫地拉池烈一起沉沦,没想到真正实践起来还是存在不可逾越的障碍。虽说他确实没什么原则,但考虑到池烈那个愚笨的脑子,事后绝对会胡思乱想挣扎一番吧。

有必要带给他这种困扰吗……

“怎么了?”池烈注意到雁回在怔神。

雁回看向茶几:“纸巾。”

池烈抽了两张给他,看着他捂嘴把糖吐掉了。

【五】

汤药连续喝了四五天,雁回的体温总算慢慢降下来,池烈紧绷的心神得到舒缓,这至少意味着人不会发烧死掉。

这时雁回又给他吹冷风:“别高兴太早,除了发烧,还有的是死法呢。”

池烈登时恼了:“你他妈不自找晦气难受是吧?”骂了几句后,才反应过来:“谁替你高兴了,你他妈爱死赶紧死。”

狠话放完紧接着就后悔,因为雁回坐在那里不吭声了。

池烈自觉尴尬,一边想着雁回别往心里去,一边僵硬地转移话题:“白米没有了,你晚上喝小米粥吧。”

雁回说:“买外面的。”

池烈:“为什么?”

“你做的难喝。”

“外面的还不干净呢。”

“那我自己来。”

“随便你……”池烈话锋一转,“不行,你去睡觉。再说了以你现在的身高摸得到灶台吗?”

说罢,他还故意直起身,用手掌比划了一下,意思是雁回现在还没他腿高。

池烈熬粥的技术越来越有进步了,还学会了如何调整浓稠度,毕竟雁回讨厌黏黏糊糊的口感,换成米汤分离的那种才愿意多喝几口。

搁平时他早就不耐烦了,现在却只盼着雁回快点恢复健康,哪怕“变回正常”这件事延后也可以,毕竟小孩子的体质摆在这儿,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垂危的风险。

池烈时不时有种在带孩子的错觉,尽管理智认识到那就是雁回,可情感上难以把两种形象联系在一起,有时睡醒看见对方,第一反应还是“雁回私生子”之类的设定——仔细想想,这种安排也比现状好多了。

汤药还剩两副时,雁回终于完全退烧,以防万一池烈还是把最后的药熬出来给他喝了。身体刚好,雁回提出来想出门看电影。

这可真是稀奇了,明明他一向讨厌那种人群聚集的地方。

“确定要去吗?这两天可没什么好看的。”池烈上网查了查附近的电影排片场次。

雁回:“那就从里面挑你最感兴趣的。”

池烈翻了半天剧情介绍,最后灵光一闪,选了部儿童动画电影,从劣质的海报就能判断出内容多么差劲,但卖点是亲子档,图的就是个“合家欢乐”,这得好好恶心一下雁回。

果然,到了影厅,全都是爸爸妈妈带着几岁小孩进场,周围一圈童音聒噪,而雁回坐在正中心,抱着硕大的爆米花桶面不改色。

池烈憋住笑,低头揶揄他:“你要不要去跟你同龄人交朋友啊。”

这时候影厅一暗,荧幕上龙标出了。

雁回目视前方,轻声说:“安静看吧。”

对于成年人来说,这种低成本动画电影当然没什么好看的,池烈几度昏昏欲睡,但附近的小朋友们都看得起劲儿,经常把他吵醒。

他揉揉眼睛,想跟雁回提议离场去吃饭,转头猝不及防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荧幕传来的光映在雁回的眼睛上,这一层光亮把池烈吓了一跳。

“要走吗?”雁回问。

池烈点头。

池烈想去有儿童餐的餐厅,雁回却选了平时常去的一家。这令池烈有所顾忌,那边服务员对他们眼熟得很,估计多少猜到了俩人有什么不正当男男关系,结果今天他带个小孩子去,还是个长相酷似雁回的小孩——谁看了不想举报他们犯法代孕啊?这往哪儿说理去。

一进餐厅门,池烈就低着头走,找了个角落坐。幸好现在都是扫码点餐,和服务员接触的不多,暂时没熟人过来寒暄。

饭吃到一半,服务生送上一杯冰镇过的起泡酒给池烈,还有一杯可可牛奶端到了雁回面前。池烈忙说:“菜已经上齐了,我没点这两个。”

服务生压低声音:“这是27号桌的女士给您点的。”

池烈登时脸一热,往常遇到这种情况都是雁回不在场的时候,他要么委婉拒绝,要么点一杯同样的还回去。犹豫了一下,池烈尴尬地指指雁回,告诉服务生:“啊,内个,这是我儿子,别当着孩子的面搞这些。”

服务员一时诧异,随后心领神会,赶紧把两杯饮品撤走了。

雁回忍不住笑出声,“27号那桌,好像都是大学生呢,你不回头看一下人家吗?”

池烈:“吃你的饭,滚。”

雁回若无其事:“你看起来怎么都不可能是结婚生子的年纪,刚刚那个理由太牵强了,说我是你侄子外甥还差不多。”

池烈耳根发热,低头夹菜,闷声道:“别废话,我就要当你爹。”

【六】

池烈上网找了几样玄学的方法,但挨个试完,雁回根本毫无变化,最后得出结论:这些都是骗人的。

也许其中真有可行的,可惜他们没运气找到。最后只能寄希望于许愿,说白了就是听天由命。

除此以外,还得琢磨怎么瞒过别人,街坊邻居找理由糊弄也就罢了,雁回的同事呢?辞职总得本人到场,万一消失太久被误以为出了事故,警方一旦介入,分分钟就能被池钰知道。

池烈无比烦闷,再看雁回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仗着现在身体轻盈,居然骑起梅奥玩来了。

“你倒是一点都不急。”池烈嘟囔着,现在是该童心泛滥的时候吗?不,雁回才没有童心,纯粹只是发现了这个身体的便利之处而已。

雁回指挥梅奥停下来,转头问:“要出门旅游吗?去以前去过的地方。”

池烈眼皮都不抬:“滚。”

“只是想着让你转换一下心情,不去就算了。”雁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然后说:“哪天有空,你送我去福利院吧。”

池烈大脑放空,半晌才应声:“啊?”

他一下子从沙发上坐直身体,盯着雁回:“你什么意思?”

雁回:“没什么意思。”

“那你干嘛这么说?”

“因为我自己一个人去比较困难吧?”雁回嘴角还挂着笑,“不过也还好,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能流利说话了。只要警察找不到我的亲属,还是得把我送进福利机构。”

面对孩童模样的雁回,池烈的怒气值不是那么容易攒满,吵不起来,那就阴阳怪气:“你一个小孩身体里藏了大人灵魂,还他妈福利院呢,《孤儿怨》吧你。”

雁回不置可否。

池烈心烦意乱,自己年纪轻轻的,愣是突然体验到了栽培熊孩子的痛苦。要真是个孩子也就罢了,内里却分明是以前和他一起吃饭睡觉的成年人,生活就此面目全非。

雁回说:“这件事需要你哥帮忙打点好,等你做好准备了,就告诉他吧。”

池烈整个人莫名其妙:“我需要做哪门子准备?你自作主张开始计划,我凭什么就得听你的?”

“哦。”雁回声音平静,“那我自己去。”

池烈:“你他妈是不是前阵子发烧已经烧坏脑子了?”

雁回:“现在是谁脑子不清楚?”

池烈:“你!”

“是吗,”雁回又笑了一下,“虽然一开始倒霉的是我,但长远来看,我可是平白无故获得了重新开始人生的机会。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奢望,你说是吧?”

池烈怔了怔,无话可说。

凡人能想象的最爽的事,莫过于中彩票一夜暴富,或者带着记忆重生了。依靠累积多年的文化知识和处事经验,再活一次必定有意想不到的顺利。

以前也听池钰说过,雁回高中成绩非常不错,甚至会故意向下控制分数,以免受人瞩目。再加上有音乐特长,如果重活一次,从小学开始一路重点保送不算问题。

好像……确实算天降喜事。

池烈从来没想过这个方面。他过分在意自己的生活被搅乱,却忘了从雁回的立场上看待这份变化。

转换思维后,池烈暂时冷静下来:“那也没必要去福利院吧,我、我我又不是不管你。”

他后半句跟蚊子叫似的,但雁回还是听清了,反问:“你怎么管?”

池烈想了想:“当你干爹。”

“然后呢,”雁回又问,“把我养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