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呵斥

一听到这样大的惩罚,地上纠缠在一块儿的单秋玲、年春花停了手。

拜仙女的老人们也颤颤停了下来,连看热闹的队员们都慌了。

这个年代什么最重要?成分最重要。要是他们生产队和邪/教挂上钩,以后生产队的姑娘不好外嫁、男人不好娶媳妇儿,他们生产队的名声就臭了啊。

一堆人叫刘队长一起去追书记回来,另外一堆人埋怨年春花:“春花儿,你怎么一天天的就惹这么多事儿呢?”

“咱们都是好端端在地上走的,都能被你硬生生折腾出仙女这档子事儿,咋地,你和福团两个背上长了翅膀了,以为是天上的仙女?你还有啥妖作不出来?”

年春花头发蓬松,脸上多了几道血痕,她疼得龇牙咧嘴,正想拍着大腿说她是有根据的,刘添才便扫来一个冰冷的眼风。

摊上这样的队员,刘添才认了。

再觉得年春花离谱,他也不可能看着洪顺负气离开。

刘添才带人追回洪顺,好话说尽,诸如年春花一直是个傻的,不知轻重,从来就迷信得很。

但她和福团两个人,势单力薄,也不可能真在队员的眼皮底下鼓捣出什么邪\\教,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洪顺这才折返回来,给她们一个解释机会。

年春花拍着大腿直喊冤,唾沫横飞解释了福团是怎么救了大家的鸡,怎么被大家跪拜的事儿。

她比前比后地给大家讲道理:“我家福团确实有福气,这次鸡瘟就是福团在给大家化灾。”

说着,还动容地抹眼泪:“都是我们没用,才让一个小孩儿给我们忙前忙后。”

这一口一个化灾的,刘添才虎着脸:“说了不许迷信!化什么灾!”

其余队员听了也面面相觑,宋二婶满脸灰尘混合着汗水:“我们啥时候让小孩儿忙前忙后了?生产队出现鸡瘟一来,我们哪个不是捐东西捐人?我这一天都没休息呢,啥时候成了我们坐着,让福团这个小孩儿忙前忙后给我们化灾了?”

“对啊,我连我家的耳房都腾出来喂鸡了。”

“我都三天没给孩子做饭了,就是照看鸡呢。”

怎么年春花说得就像大家都没用,专靠福团一人的福气化灾?

年春花闷了闷,下意识就想回一句,你们那都是瞎忙,还不是福团的福气才能起决定性作用?

可是洪顺一句话就给这个事儿定了性:“鸡瘟从开始到蔓延,再到逐步控制、好转,和大家的积极劳动、主动配合是分不开的,在这样的天灾面前,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只有发动了大家,才有可能战胜天灾。”

队员们听得点头,要不说书记就是书记,这话说得让大家心里听了都高兴。

大家忙成这样,年春花一句都是福团的福气起了作用,谁听了不堵心?

福团的福气这么有用,当初咋不让福气去铲鸡粪?

年春花心说你们别唱高调,别不服,福气就是有大用。

可一来,她不敢在洪顺面前放肆,二来,生产队的鸡居然真的好转了,显得她们的瞎忙还真有用,明明福团都还没去喂神奇植物呢,她们的鸡咋能好呢?

她们的鸡好了,还怎么显示出福团的福气呢?

年春花心里发堵,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洪顺恰好道:“刚才你说,福团喂了什么植物,鸡就好了,这是什么原理?”他一伸手,“给我看看那些植物。”

福团把小手里攥好的神奇植物给了洪顺。

洪顺拿在手里打量,碧青青的草,上面挂着三两个黄绿色的小果。洪顺不认得这个草,拿给周围的队员看,周围的队员摇摇头,都不认识。

说起来也奇,当初那场□□,队员们上山入地找吃的,把山上能吃不能吃的野草野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可没一个见过这种草。

洪顺问福团:“福团,你这草叫什么名字?”

福团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摇摇头,她的福气隐隐告诉她这种草有用,但她其实并不知道名字。

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敢给拿来当草药喂鸡…洪顺忍了忍。

洪顺又问:“福团,你为什么会觉得这种草能治鸡瘟?有人教过你中草药知识?”

福团眨巴着眼睛继续摇头,玩着自己的小手指:“没有,我就是感觉能治。”

洪顺脸上的笑凝结在一起,年春花在一旁帮腔:“福团就是有福气,这个草我种了一辈子的地都没发现过,福团一去就发现了,换成那种没福的,他就是天天在山上跑也发现不了。”

说着,年春花瞟向楚枫楚深。

这两个瘟鸡崽子天天在山上跑,也不知道跑什么,什么好东西都没发现!

年春花眼里心里都很得意,拿着手上的神奇植物故意晃来晃去,想让楚枫楚深眼热。

陈容芳把两个孩子护到身后去,离那个什么神奇植物远一点。

这种貌似是第一次被发现的植物,连药性都没试探好,古里古怪的,她才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挨近。

洪顺也紧紧皱眉:“这个草,之前在别的动物身上试过吗?”

福团困惑地摇头,她不需要去试,也没有动物可以给她试。队里的鸡都被看管起来,她家的鸡又没得鸡瘟。

洪顺见她天真地摇头,紧紧压着怒气,沉了脸对着年春花:“不知道名字来历,也从来都没有试过药性的草,你们也敢给鸡吃?就凭着感觉能治鸡的毒,靠着感觉就能冒险,还要实践有什么用?要是有毒怎么办!”

年春花被骂得一缩脖子:“书记……”

她都糊涂了,咋书记不夸福团的福气,反而生这么大的气?

洪顺真是烦,小孩子也就算了,虽然福团的胆子也太大、太皮了,但他觉得主要责任还是在年春花。

人家钟大夫是正儿八经有执照的医生,队员里口口相传的什么偏方土方,钟大夫都不会贸然给鸡用,都会甄别。年春花和福团倒好,一个感觉能治鸡,就敢把谁也没见过的草药往鸡的嘴里塞。

这还只是一只鸡,要是哪天人生病了,也迷信这种感觉、偏方,那不是会害死人?

年春花被骂得委屈至极:“可是确实有用啊。”

福团的大福气,能有假吗?

洪顺摇头,真是冥顽不灵:“从没发现过的草,你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毒性,有没有后遗症,就贸然使用。哪怕退一万步说,这次真的有用……”

“不对,咋可能这么快就有用?”宋二婶听不下去了,她站出来:“之前钟大夫和秦老师都说过,这次鸡瘟来得快、急、凶,中草药的药性缓慢,拿来预防还可以,要说治疗也只用中草药,就非常慢了,怎么可能用一株草药就马上见效?”

“钟大夫秦老师说的是什么,我给忘了。小枫,当时你不是也在吗?你记性好,你来说。”

楚枫被点到,踌躇一下。

其实楚枫再清楚不过,从没学过医的福团怎么可能会治鸡瘟?又怎么可能有队员们都没发现过的、一株就能治鸡瘟的神奇草药。

这些,都是福团恐怖逆天的福气,一旦有人科学地质疑,就会被不科学的福气打脸,颜面扫地。

在福气文里,顺从福气女主就是最大的科学。

但楚枫来这里这么久,勤劳善良的陈容芳、泼辣八卦的花婶、热心肠的宋二婶,这些人,这些事都是真实存在的。这片土地肥沃,需要辛勤的汗水浇灌,就能长出丰硕的果实。

不顺从,也未必活不下去。

楚枫记性很好,她清楚流利道:“今天早上秦老师、钟大夫解剖了一只鸡,病鸡的肝脏上有灰白色的坏死点,是鸡霍乱的症状。鸡霍乱的急型如果发病快,病鸡还没有症状就会死去,我们队里的鸡发病不算快,是缓慢亚型,加上另一种呼吸道疾病,被误认成了鸡新城疫。”

“鸡霍乱随时都可能导致病鸡死亡,中草药药性缓慢,为了快些治疗,钟大夫和秦老师早上就选了青霉素注射,磺胺类药物双管齐下,喂了三顿才见到效果,一株草药就能立竿见影见效的事,按常理确实不太可能。”

有懂些医的队员点点头,中草药是好,但是任何药,都不可能吃一株下去就立马起作用啊。

一个队员问:“鸡霍乱不是会传染其他家禽吗?”

楚枫说:“队里在秋收前,担心鸭子糟蹋田里的水稻,统一卖了鸭子,所以这次只有鸡在感染。”

那个队员点点头,不由对楚枫刮目相看。

这小孩儿记性确实好,也不怯场,哪有年春花说的一点瘟鸡崽子的模样?

反而是年春花口口声声有福的福团,一问三不知,只会一副白嫩圆润的模样说她感觉能够治鸡……不是那队员不爱护小孩儿,主要是太有违常理了,要是福团莫名其妙给他的鸡吃来路不明的草药,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洪顺也心理舒坦,听楚枫说话,他觉得楚枫至少正常。

听着福团说的什么感觉……洪顺头都大了,但又不可能和小孩子计较。

年春花怎么可能看不出洪顺的倾向?她阴狠的三角眼就泛起了嘀咕,楚枫,一个上辈子嫁给混混,丢了全家人脸的瘟鸡崽子,咋还能得了书记的青眼?

想想这段时间的怪事儿,年春花起了疑惑,难道这个瘟鸡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