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姬冷冷一笑:“他是冥王,见多了生死轮回,早就麻木了吧。不过,在我向他提出质问之后,他好像是愣了一下。他对我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前,他只以为,一个人灵魂未变,人就未变,可是人轮回之后,还是前世那个人吗?前世的债,真的该由今生来偿吗?他查了我的过去,相信了我以前确实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在看过我的死状之后,这个高高在上的冥王竟然对我动了恻隐之心,他想用他的力量来度化我。”

薄司垂眸:“可你并没有接受他的度化。”

“你错了。”离姬悲伤地道,“我是想接受的。可接受一个人的度化,哪那么容易啊。我怨气深重,手上又沾满鲜血,我杀了那么多人,又是死在乱世之中的战场上,战场一直以来就是与冥界相通的地方,而刚好我死的那处是阴气沉重的养尸地,原本像我这样的怨体是根本无法度化的,我不能轮回,只能灰飞烟灭,可是冥王不想放弃我,他觉得,既然以前的我是善良的,那么,就一定能接受度化,重新找回人心。我嘲笑过他,但他还是每天都来战场,渐渐,我也习惯了,那段日子,说起来荒唐又可笑,一个冥王,锲而不舍地度化一具僵尸,他每日陪着我,我也习惯了他陪,有时候他闭目养神,我会晚上偷偷地出来,在他身边跳舞,以前南王最喜欢看我跳舞,我觉得,他也一定喜欢。我虽然杀了很多的人,但一想到,这世间还有人没有放弃我,对我抱有希望,我心底也是开心的,即便不再为人,我也小小地奢求,这段简单的日子能够再长一些,那时,我甚至真的希望,我心中的怨气能得到化解,可是……”

“可是,他终究没能度化你,并且,还把你给封印了。”薄司说道。

离姬低下头:“在我以为,一切能就这样继续下去的时候,我体内的血瘾犯了。我毕竟不是活人,我得需要自己的养分,每次想要吸血的时候,我都痛不欲生,我本就尝过人血的味道,那么鲜美充满诱惑,我怎么可能戒得掉。一开始,我想忍,我不想好好的修行毁于一旦,我也试过去吸那些死去动物的血液,可是不行,它们根本没法缓解我的饥饿。我必须要喝人血才行,没有人血,我是活不下去的!”

说完,离姬身后的男人默默又为她倒了一杯,离姬端起桌上的杯子,再度仰头把血喝光,她喝完之后,嘴角因为染血多了些摄人心魄的美丽,若是寻常男子见了,必定当场失神。离姬叹了口气,道:“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破了修行。那是一个夜晚,我吸了一个路过男子的血液,后来,我又吸干了他夫人,他小孩的血。尝过鲜血的味道,我再也停不下来了,我又开始杀人,不断地杀人,我身上的怨气越来越重,除了我自己,还有那些死去之人的。冥王发现了,他大怒,他用术法将我关了起来,他问我,为什么要吸人血,为什么要胡乱杀人,我只告诉他,我肚子饿,我有错吗?反正我已经不是人了,僵尸的食物就是血液,我吸血没有什么不对!人可以不断地虐杀小动物,可以吃猪肉,羊肉,牛肉,那我为什么不能吸血呢!?没想到,我的这番言论彻底激怒了冥王,他说我不知悔改,而我却告诉他,因为他是冥王,是可以主宰别人生死的神灵,他根本不懂人,不懂世间的险恶,不懂弱肉强食的世界多么残酷!所以他才可以这么轻松地对别人的所作所为下判断,我以为我的说法会打动他,但是这次没有,他用很冰冷的眼神看着我,他对我说,我不用再找借口,一个人必须为其犯下的罪过付出代价,他要惩罚我,但不会让我死,因为死对我来说太便宜了,于是……”

“于是,你被他封印在了棺材中。”

离姬微微笑道:“我怨气很重,所以一般术法也封印不了我。我与他大战了一场,但是最终,还是没能逃出他的掌心。我被封印了,他似乎也元气大伤。我很伤心,也很痛苦,明明是他说要度化我,到头来,他还是放弃了,我曾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是我太傻,经历过南王后,还肯去相信男人的话,原来所有的美好都是假的,他对我的不放弃,是对一个人类女子,却不是对一个要吸人血的僵尸,之后,我便一直在棺材中沉睡,睡了多久连自己也忘了。原本以为,我的人生就这样结束,没想到,老天再给了我一次机会。我的身体虽被封印,但灵识渐渐苏醒了过来。我找到一处宝地,也就是这里,无名村。无名村也是少有的,天然的养尸地,很久以前,这也是一处战场。我用残余的微弱力量将自己瞬移到了这里,经过这的天地精华还有浓郁的尸气滋润,我的力量开始复苏,我又收了灵槐梵羽他们两个人,他们以前也是人类,不过被自己所在的玄门弃了,我让他们重生,他们便一直跟着我,为我做事。我虽想彻底苏醒,但没有足够的血液供我吸食也是不行的,于是,我一直在四处寻觅一个愿意帮助我的人,我找了好久啊,终于让我找到了,那个人,就是卿云。”

第119章 自私

“我遇到他时,他受病痛折磨,命不久矣,他的事业也正处低谷,感受到他强烈的求生欲,我表明身份,与他做了交易。”

离姬幽幽放下杯子,道:“我的灵识不能长久出现在阳光底下,所以我需要卿云按时为我送来食物,在我的帮助下,卿云的病好了,生意也越做越大,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么?”

薄司闪着眼睛微微嘲讽地道:“你所谓的帮助,就是把他也变成僵尸,卿家公司失踪的人口全部成了你嘴里的食物,而你却说,这是好事,你真的已经无药可救。”

闻言,离姬有些动怒:“我不需要谁救!你曾经也说救我,可你救了吗!?你不过也是用口棺材把我封印起来,我痛苦了整整一千年,比起这些,我杀几个人算什么?”

“你自己不愿得到救赎,别人再怎么努力都是白费,你没资格责怪任何人。”

“你以为,我谁的血都愿意吸吗?”

离姬用手抚着脸颊,她一脸享受,柔柔地道:“像我这样的绝世美女,那些丑陋之人的血根本配不上我。一个人血液的美味程度取决于相貌,我只吸那些相貌好看之人的血液,这是我对食物的要求,卿云也一直按这个去做。但近几年,我因快要突破封印,变得对血液大量渴求,以前一两个人的量已经无法满足我了,卿云害怕一直对公司里的人出手早晚有一天会被发现,所以……”

薄司眼角一抬,冰冷道:“苦了卿云一直为你招募长得好看的员工,可是,你最终还是对无名村里的人下手。”

离姬笑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像这种偏僻的村庄,即便人多死几个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何况,这里的人大多偏执迷信,只要有了好的替罪羊,就不会有人怀疑到我。”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在救那个孩子,其实,你只是在救你自己。靳言为你背负了罪孽,如果他得知真相,估计第一个想杀的人就是你。”

“哈哈,如果他杀得了我,让他来好了。”离姬脸上挂着笑望向薄司,“我拿他当了替罪羊,可我也让他复生了。若不是我,他早变成了一堆烂肉。他该感谢我,不是吗?人心是最容易变的,他会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薄司眯眼,问道:“那卿桑的重阳之体又是怎么回事?”

“他嘛,这只是卿云的家事,告诉你也无妨,卿家是驱邪家族,借了祖上道力,原本这没什么,但卿云与我做了交易,而且,我给了他时间,让他也成了僵尸,一个玄门中人成了自己口中的邪祟,这自然是逆天之举,需要受到惩罚的。”

离姬事不关己地说道:“卿云的惩罚,就是断子绝孙,他当然不肯,向我寻求解决的法子。我告诉他,他想逆天改命,保住卿氏一族的血脉,需得一个能为卿家带来好运,并且阳气充足的重阳之体。当时无名村那么多孕妇,我为他掐指一算,却是没有一个会在重阳节当天出生,于是,卿云想了一个极其恶毒的法子,他要创造一个重阳之体,他问我,哪个孕妇产期最近,我帮他算出来了,他便生生剖了人家肚子,把还未足月的孩子取了出来,从此养在卿家,没想到,他现在还长得挺好看的。”

薄司抽紧手指,他明明应该生气,却是生生笑了出来:“如果我是冥王,这一次,我不会只是封印你这么简单,还有卿云,他根本不配为人。”

离姬起身,风情万种地走向他。

她毫不顾忌,抬腿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衣衫薄薄的,但是因为没有体温,隔着衣料也只能感觉到冰凉。她的长发垂下,如水一般。她看着他,用全天下男人都难以抵御的动情眼神,她双手在他肩上摩擦,动作轻柔,来来回回,纤细的手指带着眷恋。

她近乎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有些感慨般地微微闭眼,她放低嗓音,眼角渗出水光,让自己看上去尽量楚楚可怜:“我知道你生气,你很想收了我吧。可是你不知道,你的气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本不该在这个时候醒来,是你的手探入了池水,让我感受到了你,并且刺激到我,所以当时我才会那么生气。我恨你明明说要度化我,最终却还是放弃了我。我恨你像南王一样,丢下我一个人在世间受苦。你知道吗,我在棺材里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可你为什么,心头却有了那个小男孩呢?”

薄司捉住她那双在他身上不断游移乱来的手,她的手柔若无骨,却没有丝毫温度。他迎着她看似深情的目光,嘴角微扬,漆黑的眼底染上一丝暧昧的笑意,说不出来的性感与魅惑,他看着她,音质极低地说:“如果我真的是冥王,这个时候,你就该离我远一点。”

一旁,梵羽默默把脸转了过去。而离姬坐在薄司腿上,她容颜娇媚,接近撒娇的声音响在薄司耳边,只怕能酥了天下男人的骨头:“我不怕你,我若怕你,我从苏醒,就不会接近你,不会邀请你到我这地宫里来。我只想我们能和平共处,千年前,你已封印过我一次,如今,你就不能对我睁只眼,闭只眼,我也只是想好好地生存,我和你保证,除了必要的人血,我不会乱杀一个人,如果你能答应,我就不会再恨你,也不会故意与你作对。大人,我永远记得,认识你是在一个有血月的夜晚,所以我也要选在一个有血月的日子复生。血月,是我俩的见证,夜晚的月亮,鲜红似血,像那些战场上的尸体,而你,就是出现在那样的尸体之中,我从第一眼,就沦陷了。”

离姬把唇凑近他,像一片软软的羽毛从他脖间拂过。她身上带着呛鼻的尸气,嘴唇也冷到极致。

她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尽情呼吸他身上的气息,她有些控制不住,想伸出舌头来在他皮肤上舔一舔,可下一秒,她被男人猛地推开,薄司虽眼眸带笑,可那笑意却冰冷如刀,让人感觉危险,他伸手,淡淡挑起她雪白的下巴,眉梢一扬,嗓音轻佻:“需要男人的话,找你身边那位,我对尸体不感兴趣,尤其是像你这样吸血无数的尸体,你每碰我一下,我都会觉得格外恶心,等会儿吐在你身上,实在不好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