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等人通过气流消失,薄司心知这也是为他敞开的大门。他不能就这样让他们逃走,他欲追上去,这时,顾意跑到他面前,大声道:“老板,我跟你一块儿去!”

顾意眼中满是坚毅,薄司看他一眼道:“能保护好自己吗?”

“嗯。”

顾意点头,他闭上眼,再睁开,左眼已化作玉色,薄司见状,低头一笑,似是拿他没有办法,轻声道:“那就一起吧。”

他朝天空甩出符咒,那符咒刚一接触到黑压压的气流,瞬间发出一阵爆破之声,然后从那旋转的气流中落下一道银白色的光柱,当薄司与顾意二人同时被光柱笼罩,顾意感到他被卷入了一个滔天的漩涡,他整个人被急流席卷,眼前除了乌云,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他什么也看不到。他睁着玉色的左眼,想在黑暗之中寻找薄司的影子,可当两人进入漩涡,薄司就消失了,顾意等了很久这漩涡也没停止,当他再一定神,视线却忽然一片漆黑,大脑也无法思考了。

地上,夏婉儿看着顾意和薄司消失,她十分着急,担心地道:“意意和薄老板不知道会不会遇上危险,那个妖尸,我看她一眼就浑身发凉,她一定不会放过老板和意意的。”

“薄司能带着顾意离开,说明还是有把握的,他们追上去,也是想阻止那个妖尸。”卿桑咳嗽一声,幽幽苦笑:“没想到在我从小生活的村子里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如果那个女人说的是真,那我……”

“你不要轻易相信她!”夏婉儿握住卿桑的手大声说:“她是邪祟,满口谎言!她的目的,就是要动摇你的信念,破坏你和叔叔的关系,卿家是无名村唯一的玄门,如果你们都被她挑拨了,那她在这就再也没有威胁,可以为所欲为了!她会吃光无名村所有的人,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现在,我只想回去,我要当面问我父亲,我要问他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那个女人说的重阳之体到底是什么,这一次,我要把一切都查个水落石出!”

卿桑站起来,视线忽然落到前方的靳言身上。靳言大开杀戒,损耗了许多元气,后来又被薄司的斩尸符击中,此刻,他只剩最后一口气,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垂死挣扎着。他这般虚脱无力,一旦太阳出来,他的身躯就会在阳光中融化,虽然他已杀了那么多人,但卿桑终究于心不忍。他还记得靳言单纯无邪的笑脸,记得他吃面包时那害羞可爱的模样,他不该就这样,不该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在黑暗中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僵尸一旦死去便是灰飞烟灭,彻底消失,永无轮回。念此,卿桑做了一个他自己也想不到的决定,这个决定即便是在他日后的人生中想起来也觉得非常匪夷所思,这是他第一次打破自己的信念,给他以后的想法带来了巨大的影响,他的三观颠覆,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重点是,他并不后悔。

卿桑拖着狼狈的身体来到靳言面前。他扶起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他用道力将自己的皮肤割破,瞬间,丝丝鲜血从伤口处渗透出来,很快便如水流一般朝着靳言的脸颊淌下。

“卿桑,你干什么!”

夏婉儿惊叫一声扑到他身旁,她看着卿桑的血液滴落,忍不住猛地拽过他的手腕:“你干什么呀,你是个人,能这么流血吗?你没看过电视里那些割腕而死的人吗?”

卿桑把手抽回来,他把血液对准靳言苍白的嘴唇,血液一滴滴落下,从少年的唇缝间溢出,顺着嘴角淌下,卿桑皱着眉,沉声道:“这是救小言唯一的办法,僵尸有血就不会那么容易死,我先让他活下来,再带着他,我们一起回家。”

夏婉儿一惊,从未想过卿桑有朝一日会想去解救一具僵尸。他对待邪祟从不心慈手软,从来觉得任何魑魅魍魉都没存在的必要,正因如此,他才会以一个驱邪师的身份而自豪,因为是驱邪师惩治了那些留恋人世的邪恶力量,可是今日,他居然为了小言,他宁可用自己的鲜血作为食物,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活下来,哪怕他的身躯已经死去,他已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僵尸,他很清楚这点,但他依然愿意让他苏醒。

这一刻,夏婉儿对卿桑有了一种好像从来不曾了解,从来不曾真正认识过的陌生感觉。她能明白卿桑的心情,却还是觉得非常担心:“可是,小言杀了那么多人,他还对你我出手,他现在,也算不上无辜了,你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你让他醒过来,他又发狂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制住他的。”

“你怎么制!?你忘了他有多强吗……”

说到最后,夏婉儿自己都觉得言语无力,卿桑做了决定的事他不会轻易收手,她与他从小长大又怎会不明白这点,想来想去,她也只有认了,她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手腕伸出来说:“算了,如果你的血不够,还有我的,我们一起想办法让这孩子醒过来。”

卿桑不为所动,任由血液滴滴渗入靳言的嘴唇,这时,靳言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尝到口中那股腥甜的味道,靳言缓缓睁眼醒了过来。他还不太习惯血的味道,虽然之前吸食让他觉得十分美味,但这会儿全身细胞冷静下来,他发现,他还是挺排斥这种感觉的。他还是喜欢蓝天白云,喜欢看到姐姐的笑脸,喜欢吃人类该吃的食物,喝人类该喝的饮料,还有他最最喜欢的小面包……可是,从他睁眼的刹那,他知道这一切回不去了。薄司的话还在耳边,他永远也无法忘记,他不是人了,现在的他,是个僵尸,也就是恐怖电影里,那种要靠吸人血来生存的家伙。

他成了真正的恶魔。

他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所以当他清醒,看到是卿桑在为他喂血时,他满脸惊恐,飞快地想要逃走,可他元气大伤,根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卿桑见他醒了,高兴的同时也松了口气,他按住靳言的肩膀,将他的身体猛地转过去,然后,他用尽浑身道力绘出符咒,那符咒是画在半空之中,没有实体,夏婉儿见状,更更是大吃一惊,她尖声叫喊:“卿桑,你疯了吗,傀儡师的傀儡之术不是对谁都可以使用,你收服僵尸做你的傀儡,你到底要干嘛!?”

听到夏婉儿的话,卿桑依旧没有停下动作。此刻靳言背对着他,那些闪着金光的术法犹如片片飞刀刻进他的身体,让他猝不及防,也无力抗拒。那些符咒每一道进入他的身体,靳言都痛得大喊一声,之后,卿桑把他转过来,又将朱砂绘成的符纸飞快地贴满他的额头,他的双臂,他的手掌,他一边一张,那些符纸瞬间隐在了他的体内,消失不见。巨大的道力扬起靳言的头发,不知不觉间,少年已满脸是汗,他看着卿桑,血红的眸中有不解,但更多的是悲伤。他看到卿桑已经体力不支,但仍旧把道力源源不断输进他的身体,卿桑的脸和他一样苍白,甚至比他更白,最后,当那些符咒完全与靳言的力量融合,靳言仰头大吼一声,他额间的发丝被风吹起,一个闪着金色光芒的“卿”字瞬间在少年额间闪现。

第115章 幻境

而卿桑做完这一切已是筋疲力尽,他身子往后一仰,倒进夏婉儿怀里。

“卿桑!”

卿桑定神,沙哑地道:“这是卿家的傀儡术,以后,小言就是我的傀儡了,我用术法封住了他体内的凶性,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如果他不听话,还想杀人,那我就亲自解决了他。”

夏婉儿痛心地道:“你何苦呢,他有他的命,卿家的傀儡一向只收漂泊无依从未伤人的妖精和鬼魂,你今天破例收一只僵尸,以后不一定能管得住他,那种术法会伤你的元气,你以后还想当驱邪师吗?”

卿桑摇摇头道:“我没事,我还能站起来,小言说得没错,起初是我给了他希望,我不该一声不响就离开他们,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希望这次,我能把他从绝望的路上带回来。”

夜色之下,靳言闭着眼坐在卿桑面前,他一动不动,宛如一具真正的傀儡。

他不是没有苏醒,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卿桑的话就在耳边,每个字就像刀子一样扎得他生疼。他明明知道这一切不是卿桑的错,盛怒之下那些不讲道理责怪的话语,没想到卿桑都听进去了,而且为他,他付出了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