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土葬

“卿小姐!”

眼前的场面已经不能用诡异来形容,顾意心中有股不好的感觉,如果现在不上前叫住她,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叫了。

这时候薄司没有阻止他,大概他也察觉到了什么,卿婷已经不再是卿婷,她的生命,也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从她顶着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花丛中的那刻起,薄司已然感到从她体内渗透出来的死气——卿婷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真正的她,只怕里子早已空无一物。

事实证明,薄司和顾意都没有猜错。

当顾意朝着没有脸的卿婷跑去,卿婷血淋淋的嘴角笑意扩大,下一秒,她的头掉了下来——像颗被安装在肩膀上的皮球突然就泄了气,蔫蔫地耷拉下来,然后飘落。

“卿小姐!”

顾意大喊着,待跑到卿婷身边时,夜色下的卿婷已经成了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而她的头,因为泄了“气”,变成了薄薄的一张皮,那皮上还沾有血迹,脸的轮廓清晰可见——因为在那上面有两个触目惊心眼睛的血洞,还有鼻孔和嘴巴,耳朵处的皮也软软地垂在一旁。

如果不是那皮上还有残留的体温,顾意一定会觉得自己做了场梦,而且,还是一场会让他惊醒的噩梦。

因为触碰卿婷尚有余温的尸体,顾意的双手都沾染了鲜血,当他颤抖着从花丛里站起来,不远处的薄司静静看着这一幕,什么也没说,只是冷笑着低头点了根烟,淡淡地道:“这里果然是座阴宅。”

卿婷就这样死了。

她死在薄司和顾意眼前,死因不明,死状奇诡,连薄司都说不上来她是遭什么东西附身,如果只是寻常鬼物,她不会死得这么惨烈,身首异处,头还只剩下了一张皮。

原以为卿婷的死能让卿家炸锅,毕竟她也是堂堂的卿家二小姐,哪知第二日卿云知道这件事后,竟只是吩咐几个下人随意处理了卿婷的尸体,连同她的皮一起装进了棺材里,卿云似乎不想在这个女儿身上多花时间,棺材在老宅里停留一天时间不到,就送出去下葬了。

这显然是不合情理的。卿婷的死,最悲伤难过的人不是生她养她的父亲,反而是卿桑这个弟弟,除了他,顾意没从任何人的脸上看到一丝惋惜,包括卿宇。

下葬仪式中顾意只感觉到了冷漠,像卿家老宅槐树下的冷,卿云整个过程面无表情,丝毫不像一个父亲,他也没有对卿婷的死提出质疑,顾意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毕竟卿婷是死在他和薄司面前的,如果是正常的父亲,一定会怀疑他们话的真假——可是卿云没有,他只在刚刚得知卿婷死的消息时愤怒地说了一句:“死了也好,这种女儿,把我们卿家的脸都丢尽了!”

葬礼上,顾意看到夏婉儿泣不成声,她是唯一一个为卿婷落泪的人,卿桑纵使悲伤,可他作为卿氏集团的管理者,有什么情绪也只能埋在心里。顾意注意到卿桑深深掐进掌心的手指,心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微微泛疼。

卿桑一定接受不了,前不久还活蹦乱跳,晚宴上穿得光彩照人的姐姐此刻竟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且,她死得莫名其妙,这是身为一个驱邪师绝对无法理解的,但在卿婷身上又感应不到任何鬼气,很显然她并不是被鬼物附身而死,那么在这老宅之中,她究竟又遭遇了什么呢?

卿宇的生日,卿婷的死日,夜晚她刚被艳鬼附身,深夜就被顾意发现死在了自家的花园之中,公司出事,无名村村民失踪,这一切,难道真是卿家的劫数么?

卿桑的脸色沉郁骇人,但他尽量维持以往的风度,从葬礼开始,一直到葬礼结束。

除了卿桑夏婉儿,顾意还特别注意了葬礼现场的其他人,包括卿家老宅里的下人,他也一一打量了,只是那些人和卿云一样,个个面无表情,那一张张麻木而又冷漠的脸,对,就像卿家擅用的木制傀儡,冰冷又没有温度,当然,除了小黑。

葬礼办得简短而又仓促,卿婷就这样躺在棺木中被埋进了土里,卿宇说卿婷生前爱漂亮,所以无论怎样也要为她化妆送她一程,虽然她的脸已只剩下一张皮,不过卿宇仿佛还是拿着一张洁白的宣纸般拿着她那张沾满了秽血的皮,他坐着轮椅,轻轻推动着,将那张皮温柔地清洗,再用卿婷生前最宝贝的化妆品将皮细细地点缀,卿宇动作不快不慢,整个过程看起来有些诡异,不过当皮被卿宇认真地舒展开,再一点点贴到卿婷脑袋处时,带来的效果却是极好的。

那张皮被卿宇化得极美,简直不像是张死人的皮,看着它,仿佛卿婷下一刻还能睁开眼睛,重新活过来。

“我这个妹妹最爱漂亮,今日哥哥为你化妆,愿你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棺材前方贴着卿婷生前美丽的照片,照片里的她还微笑着,像个最单纯的少女那般无忧无虑。

葬礼结束以后,卿桑和卿宇被卿云喊进了房间,卿宇保持着他一贯人畜无害的笑容,由卿桑推着轮椅,卿宇时不时转头看他,眼角眉梢里都是浓郁而止不住的喜悦。

夏婉儿还在哭,从村外一直哭到进了老宅,顾意和薄司一左一右并排走在她身旁,顾意安慰她,随时为她递上纸巾,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一切话语都苍白无力,但此刻,他也只能这么劝她:“婉儿,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我无法相信,姐姐就这么死了……”夏婉儿抽泣着说,“小时候我每次到这来玩,姐姐都会拿好吃的给我吃,姐姐虽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还特别花心,喜欢帅哥……但她对身边人是真的很好,现在她死得不明不白,卿桑心里一定也难过极了,本来卿家最近就一直出事,再这么下去,我怕他真的有一天会扛不住崩溃的……”

薄司轻笑,说:“这才哪到哪儿,哪有扛不住的,照你们卿家这个事态发展下去,可能还只是刚刚开始。”

夏婉儿泪眼朦胧:“什么?”

“老板!”

顾意看了薄司一眼。

薄司投降:“好好好,我不说了,免得她哭得更难过,到时还没法向她男朋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