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国师进了门便道:“周阁老,何事让你来得如此匆忙?”

周阁老睁开眼睛,站了起身,他本与顾国师齐平,又年长顾国师,论道理来说根本不需起身。只见他拱了拱手道:“贸然前来,是老朽的不是。今日来,是有些私事相求,这位是……?”

顾国师在上首落座,郁宁侍立在一侧,顾国师介绍道:“这是本座的弟子,周阁老请坐……但说无妨。”

郁宁上前见礼:“见过周阁老。”

行过礼后他又便后退了一步,低眉敛目,只当自己不存在。周阁老果然也无心与他寒暄,回了座位道:“今日不请自来,实属老朽无礼在先……”

顾国师摆了摆手:“事急从权,还是免了寒暄吧,周阁老有事不妨直言。”

“那老朽也不瞒国师了。”周阁老沉声说:“我之幼子近日来屡遭横祸,我之前只当他顽劣不堪招惹了些走鸡斗狗之辈,便将他禁足于家中也好叫他安稳读几日书。没料到今日早上下人在府外抓住了一个鬼鬼祟祟之辈,那人正将一盆黑土填入我家的沟渠之内,这本不是什么大事,那人却招说黑土是一个游方道士给他的,我叫有经验的衙役来验过了,是骨灰。”

“老朽本以为是有人要寻老朽晦气,却不想下了朝,方走出宫门,家中人便急急来禀报说我那幼子已经卧床不起了,寻了太医,太医也说是这病来的古怪,丝毫没有头绪。老朽实在是坐不住,便想来劳烦国师走一趟,看看到底是不是有狗辈以邪术害我那孩子。”

顾国师面色微沉,他成为国师将近二十年,威严深重,他自上位后第一道法令便是宣告天下同道不得以风水之术害人,违者杀无赦。此令一出,他又下狠手惩治了一番,这才叫风气为此一清。之前富水城那等小地方也便罢了,没想到如今却有人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犯案,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若真的是有人以风水犯案,说到底还真是他监管不力,怨不得周阁老找上门来。顾国师站起身道:“既有此事,便是您不来请,本座知晓了也是要去看一看的……墨兰,去请王太医同去。”

“国师请。”周阁老脸上沉稳依旧,见顾国师愿意与他同归也没有任何喜形于色。顾国师为国师之时,他已经入了内阁,如今一路熬到了首辅,同朝为官二十载,他也对这位喜怒难测的国师有几分了解。他敢不请自来,便是知道若真是有人以风水异术还加害他人,他大可参一笔国师监管天下不力之责。

路上的时候,王管事便将这位首辅幼子的生平送到了顾国师手中,顾国师看完,嗤笑了一声将册子扔到了郁宁怀里,郁宁一看,颇为咋舌。

这位首辅幼子名叫周自明,年二十三,虽说叫做‘自明’,这位少爷可半点没有自明的意思。顾国师曾经嫌弃郁宁太小家子气了,让郁宁只管上街去欺男霸女,横行霸道,郁宁三观可正,也就嘴上说说,实则半个手指头都不敢碰人家的。

这位周少爷可不同了,仗着家里老爷子是首辅,将‘欺男霸女,横行霸道’这八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前事也就不提了,就说最近这一件,他看中了一个花魁娘子,也不说其他,先把人睡了,然后叫了声记在账上人就走了。说是记账,这位少爷可有什么帐可记?之前去他家讨要账目的那家秦楼楚馆就是这样没了的,这长安府里谁人不清楚?

更何况这位花魁娘子本就是暗娼,平时民不举官不究的也就罢了,如果上了官府,不管其他,直接判花魁先流他个三千里!

可怜那花魁娘子勤学苦练十年,方出师得了些声名,转过头来却是人财两失。若是这样就便罢了,连嫖娼的钱都没有那也就是让人在心中暗骂几句、瞧不起罢了。这位少爷还反过头来问花魁娘子要钱,花魁若是不从,便是一顿打骂,待到最后尽然是控制花魁与她手下的几个姑娘挣了缠头供他花销。

近些日子,那花魁得了些风寒,卧床不起,结果那周少爷居然还带了几个恶霸少年寻她开堂会,活生生的将人玩死了,之后更是嫌晦气将人弃尸荒野,连衣服都没有说给人留一件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