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阿珠喝醉了。”

王良被招进去的时候,还担心里面两位小主出了什么问题,一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笑,“太子爷,这马车内也是备着醒酒汤的,不若让贾公子喝一碗?”

“太苦。”

太子将毯子披在贾珠身上,他正低垂着脑袋睡在太子的肩膀,软乎乎的热气打在太子的脖颈处,令那里的皮肤变得红彤彤起来。

“阿珠不喜欢。”太子好似并未察觉到这细腻的接触,微蹙眉说道。

王良抿着唇笑,“我的太子爷哦,公子从前喝药都是一口闷的,应当是不怕苦。”

太子嗤笑一声,不以为意。

“是你们太笨了。”他有点嫌弃地说道,声音很轻,像是害怕吵醒贾珠,“他从来都不喜欢那些苦涩的东西。”

哪怕当初的确是贾珠给小小的太子示范如何吃药,可这么多年过去,如果太子还看不出来贾珠不喜欢苦药,那他就是和王良一样的笨蛋。

而允礽向来不喜欢做笨蛋。

王良茫然,甚至想问哪里显而易见。

王良搜肠刮肚都想不出来一个贾珠抗拒吃药,讨厌苦味的瞬间。

他总是表现得……像是那些东西与寻常的汤水没有差别,甚至连眉头都不会皱起,就直接一口给闷了下去。

但王良选择了安静。

他不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会不会激发太子殿下寻求甜味的醒酒汤这一个倒霉的主意,而王良相信这不是那么容易能做到的事。

贾珠昏昏欲睡。

他不完全睡着了,只是趴在太子殿下的肩头闭目养神。

他用仅剩下的理智做出了这个决定。

再与殿下说话,贾珠可能要把自己的底牌都掀开了,不是说叫殿下知道有什么不好,但总有一些是不该为外人道也的小秘密。

哪怕是允礽也不可以。

马车摇摇晃晃,也不知走去了哪里。

太子并未带着贾珠回家去,而是带着他到了一处皇家院落的落脚处。这个常年在京城内部,故而少有获得皇室中人在意的地方有些简陋,但里里外外都布置得很干净利索。

允礽下了马车,将摇摇晃晃的贾珠带在了身旁,吩咐下去,“做一碗不会苦的醒酒汤。”

王良:“……”

他说什么来着?

虽说是不会苦,但殿下这意思摆明了是做一碗甜的!

如果不是如此他就不叫王良,把名字倒过来写!

贾珠慢吞吞地跟在太子殿下的身后,试图叫太子走得更慢一些,“殿下,慢慢,走,不着急……”

允礽沉默地看着他们每一步如同龟爬的速度挪着,等走到堂内都不知几时。

他叹了口气,“阿珠,这是你自找的。”

话音刚落,贾珠就感觉自己腾空而起,一道还算单薄的臂膀撑着他,抱着贾珠快步地走了进去。

贾珠迷糊了片刻,人已经到了床上。

他躺在床上迷茫地看着床帐,半晌,如同一条鱼般挣扎了起来,然后翻滚着,将自己的脸埋在了被褥里。

趴着,留出一个后脑勺给太子看。

太子戳了戳这颗后脑勺,“我都说了是阿珠自找的。”

贾珠呜呜了两声,“丢脸。”

他闷闷不乐。

然后似乎又觉得不够,他抬起脑袋,重重地丢下字,“丢脸!”

允礽摊手,“可是阿珠不好好走路。”

哪怕是醉酒的阿珠都是在乎自己言行举止的,这般被人抱着走,尤其是比他岁数还要小的太子殿下,在贾珠看来,无疑是非常不成体统的!

贾珠想了想。

贾珠瘪嘴。

贾珠试图将自己埋回去。

好吧,贾珠也无话可说,气虚地逃避开太子的注视。

太子殿下毫无欣赏这一处黄皇家院落的想法,催促着人赶紧将醒酒汤做好送过来,又吩咐宫人做些甜口的糕点。

方才在宴席上,太子凤眼一扫,就知贾珠其实没吃什么东西。

如这样的寿宴本来吃食就不是什么主要,贾珠没吃什么东西就喝了酒,这才叫他更为难受。

太子哼哼地戳着贾珠的后脑勺,“不要空腹喝酒的道理,难道阿珠不明白吗?”

“没有空……着,吃了一点点。”

趴在床上的贾珠伸出一根手指,掐在了指头的位置上。

“啊!”

伸出去的那根手指遭到了惨无人道的袭击,疼得贾珠立刻抬起头,晕乎乎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半晌,才发现上面崭新的牙印。

贾珠惊喜地说道:“啊,保成,我的手指上长出了牙印!”

允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椅子上。

他无语地看着正翻来覆去看着自己手指的贾珠,气笑了,“阿珠还想看到自己长出更多的牙印吗?”

贾珠谨慎地思考了一下——尽管以他现在的状态,也剩不下太多的理智——他以一种对于贾珠来说过分矜持傲慢的姿态点了点头,露出一点微笑,“你当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保成……”

清醒着的贾珠绝对会后悔他冲着太子说出这一番话。

因为在接下来一刻钟内,他接受了这个世界上最惨无人道的……嗯,刑讯逼供!

当王良头疼地端着“甜口”的醒酒汤回来时,他发现守在门外的太监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是看到了救星。

他们的眼神疯狂地朝着房间内比划,好似是想告诉王良什么,可还没等王良问出口,他已经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声音。

“……呜呜救命……哈哈哈哈……不行……”

“别咬了,我错了……殿下……”

“……呜呜呜呜……”

王良的脸色微变,将醒酒汤递给了身边的小太监——笑话,知道这一碗醒酒汤花费了他多大的努力吗——然后,他绷紧着脸色,独自一人跨进了屋内。

假若屋内真的出现了什么,王良必须确保自己是唯一一个看到了的人。

只要非是亲眼所见,任何一切的声音都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良看到了……

太子压在贾珠的身上。

糟糕。

太子在吻贾珠的脖子。

糟糕!

太子的手甚至还摸进去贾珠的衣襟。

糟糕!糟糕!

王良感觉自己的脑子除了糟糕这两个字就想不出别的词语,正当他不知道是清清喉咙,还是就这么僵硬退出去的时候,贾珠——

当然,还得是贾珠。

贾珠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王良,浑浑噩噩的他一个激灵,立刻挣扎起来,“王良,救命!”

他一边说,一边抓着床沿试图挣扎着爬下床。

贾珠整张脸上布满着潮红,那是一种有些奇异的瑰丽,叫他平日里克制守礼的模样更加纯美秀丽。两只根骨分明的手用力到发白,指头透着冰凉的冷,那是贾珠竭尽一切想要逃走的渴求。

“……不……”

就在王良感觉自己的脑子还都是一场浆糊时,床榻上的太子殿下显然是坐了起来,有些不耐烦地抓住了贾珠的脚腕,硬生生地将少年拖回床中央,“阿珠不是说,要任孤为所欲为……只是这样就受不住了?”

贾珠软绵绵的一记瞪视瞥向允礽,试图凶巴巴地说道:“可是我没有……我没允许,你

咬我这么多下!”

“阿珠不是觉得牙印是自己长出来的吗?”

太子促狭地挑眉,手指按在贾珠的肩头,惊得他一个哆嗦。

因为那里就留下一个鲜明的齿痕。

允礽的指腹摩/挲了两下,不经意地看了眼呆若木鸡站在外头的王良,皱眉说道,“叫你去准备个醒酒汤,准备了这么久,醒酒汤呢?”

王良茫然地说道:“就在外头。”

“还不端进来!”

王良嗫嚅着出去,站在外面片刻,难道是他刚才意会错了?

为何太子殿下表现得这般淡定从容?

王良端着醒酒汤进去,一眼看到太子啃上了贾珠的胸口,这端着药的手又开始微微颤抖。

果不然,贾珠仰头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声,原本抓在床上的手指用力绷紧,到底是忍不住一脚将太子给掀开,踉跄着跌下了床,扯着自己的衣服大声说道,“我分明只说,那根手指的事情……保成却肆意乱咬,这不一样!”

好暇以整坐起来的允礽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理直气壮地说道:“哪里不一样,分明是阿珠自己说想要长出来更多的牙印的!”

“牙印不会自己长出来!”贾珠羞恼地扯住衣襟,“是殿下下套。”

“哈,就好像那句话是孤逼你说出来的。”

太子这句话似笑非笑,落在贾珠的身上,烫得他背脊轻轻/颤抖起来。

方才殿下抓着他的脚硬是给他扯回去,贾珠真的升起一种逃不掉的感觉,细细密密的刺痛从身上各处传来,叫他蓦然有一种自己要被吃掉,拆吃下肚的错觉。

他的意识还不清醒,却惶惶然地想要逃跑。

“……殿下借着我酒意,就在哄骗人……”

贾珠捂着自己的额头,发出低低的呻/吟。

太子还欲要说什么,在觉察到贾珠捂着头后,立刻变了脸色,“王良,傻站着作甚!还不把醒酒汤给阿珠!”

王良一句话一个动作,身体僵硬地将醒酒汤递给还跌坐在地上的贾珠。

贾珠没有接过来,干巴巴地说道:“殿下不会给它下药吧?”

允礽气乐了,揣着手坐在床面上,“王良从外面端进来到现在,你何尝看到我碰那东西?”

贾珠嘀嘀咕咕,“保成不是无所不能吗……”

允礽挑眉,这句话倒是深得他心,但可惜不是。

他漫不经心地摸着自己的唇,“至少我没无所不能到隔空给你的醒酒汤下药,快些喝,不然你晚些时候只会叫得更可怜。”

贾珠的身体哆嗦了下,抱着药碗盯着太子。

太子朝着贾珠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微笑,贾珠立刻移开视线,将醒酒汤给一口闷了。

“……咦?”

贾珠迷茫地看着一口喝干了的药碗,舔了舔自己的唇角,那甜腻腻的味道,叫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殿下,是甜的。”

允礽这才下了床榻,“可不得是甜的吗?就你这般嗜甜,一点苦味都能要了阿珠的命。”

“没有。”贾珠义正言辞地摇头,“从来都是,一口闷。”

有点醉意的贾珠非常斤斤计较,就连一点点也不可以吃亏。

允礽将药碗扯出来丢给王良,视线在贾珠凌乱的衣物上逡巡,微笑着,露出森白的牙齿,“阿珠还想知道,牙印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吗?”

贾珠立刻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狸奴,一下子窜到了王良的身后瑟瑟发抖。

王良:“……”

他咽了咽口水,望向太子正冷冷看来的视线。

贾珠的声音从王良的身后飘过来,“走,走,不要。”

“这分明是阿珠自己请求的。”

太子说得好像自己是被千求万恳才应下来。

贾珠羞恼地说道:“那殿下给我咬几口,就知道痛了。”

太子无所谓地撸起自己的袖子,“阿珠来呀。”

贾珠:“……”

真不知羞!

他气得脸都红了,眼角沁出少许潮气。

殿下怎么这样!

王良云里雾里地听了一圈,总算是有点明白过来,这的确是误会……了吧,他看着身前坐在地上恣意洒落的太子殿下,又听着背后公子气愤的碎碎念,这分明就是太子殿下借着公子酒意浑噩时,哄骗着他答应的无耻……

咳,反正公子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后,就怎么也不肯往殿下/身边靠。

王良小心翼翼地往边上挪了挪,看着躲在他身后的贾珠衣裳凌乱,连脖颈处都烙着牙印的可怜模样,怜惜地说道:“殿下,您与公子玩闹,怎也闹出了血呢?”

他话是这么说,却是放下心来。

这并非儿女情爱时的爱/抚,而是两个少年的逗趣玩闹,只是显得亲密过头了些。

然太子和贾珠,何时不亲密过呢?

允礽起身,大步朝着贾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