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男狐狸精初次侍寝

此时,白青柠正被秋月扶着站起来,她的眉眼中一片冷,声线也冷的如腊月寒冰:“既如此,还请将军移步莲院,拟休书吧。”

白青柠话音落下之后,院内所有的丫鬟们都惊呆了。

夫人竟然不向将军服软!

天娘啊,夫人是疯了吗?

而秦山岳也被白青柠这幅不知悔改的模样的激怒,根本连莲院都没回,直接扯下身上的一块白色锦缎,用随身携带的重刀割开手掌,汩汩鲜血争相涌出,他直接用沾了血的手指在锦帕上写下休书二字,然后将锦缎扔掷而出,丢向白青柠。

锦缎轻飘飘的,虽然秦山岳用了很大的力气扔过来,但在空中一飘,还是失去了力道,飘乎乎的往白青柠的面前飞过来。

当时天色已暗,暮色四合,只有一点残阳余晖照在暖香阁里,世间万物都被模糊成了背影,秦山岳与白青柠面对面的站着,他们俩的目光中都只剩下了彼此的身影,风吹动两个人的衣角,也吹动了那一方飘在半空中的锦缎。

锦缎像是一片沾着血的雪,犹如那天秦家老宅的雪。

白青柠伸手一捞,纤细的指尖将那锦缎捞在了手里,她的目光从那“休书”二字上扫过以后,再无半点留恋的收回了视线。

她连和秦山岳再多说一句话的意思都没有,冲秋月一抬下颌,转身便走。

秋月在旁边都吓傻了,懵懵的只知道扶着白青柠走,暖香阁的丫鬟们不知道该不该跟上,都犹犹豫豫,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白青柠已经跟秦山岳擦肩而过了。

清雅的纱织丝绸擦过玄色的厚重绸缎,女子的发鬓因为被推搡而散乱,如墨般的发丝被风卷着飞起来,血色从男子紧握的手掌中“啪嗒啪嗒”的流出来,砸在地上,变成一洼小血坑。

秋日狂风,写着血色休书的白色锦缎,与满院子的落叶交织成了一副凄凉又绝情的画面,这是一场盛大而无声的道别,只是秦山岳并没有意识到。

秦山岳就那样赤红着双眼,牙关紧咬的站在原地,从白青柠接过休书和他擦肩而过到白青柠走出暖香阁,他都没有动。

宛若一尊雕塑,即将冻死在这冰冷的秋日里。

他从未想过,他能和白青柠走到今天这步。

当初白青柠嫁进秦家,言笑晏晏的唤着他“将军”,偶尔还会撒娇一般喊他“夫君”,他性子冷,不大爱说话,但白青柠却总爱跟在他身边,白青柠并不吵闹,她偶尔会捧着一本书,或者拎来两杯茶,找个地方安静地一坐。

他练刀练剑看沙盘,她就安静地坐在一旁读书画画,等到了时辰就亲自去小厨房给他下厨,他常年在外带兵打仗,口味糙杂,什么都吃,饿极了扒树皮都能来一顿,但白青柠不是,白青柠是连一根黄瓜摆盘都要仔仔细细做出花草模样的人,他在白青柠身边的时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与细致。

似乎处处都是鸟语花香和闲情雅致。

那他们又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呢?他做错了什么?

不,他什么都没有做错。

秦山岳垂眸看向他自己的手,想,他什么都没有做错,是白青柠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从最开始就堵死了他们之间的所有活路,所以他们才会走到今天。

他们撕裂的那样决绝,休书都洇着血色,连一句一别两宽各自生欢的场面话都客套不出来。

都是因为白青柠,太过心狠。

他不必为这样一个女人伤心劳神。

“将军。”就在秦山岳站在原处,看着自己的手发呆的时候,有个丫鬟走过来,小心的说道:“老夫人醒了,要见您呢。”

秦山岳回过神来,低低的“嗯”了一声,丫鬟要帮秦山岳包扎,毕竟带着血去见老夫人也不好,秦山岳却根本没用,只是从胸口掏出了一卷纱布,熟练的把手上的伤卷起来了——他常年带兵,这些东西都随身带着,到了京城也改不了这个习惯,本以为是用不上的,没想到今日却用上了。

老夫人的院子叫落霞苑,满院子都种满了花,一到了秋日便是叶片凋零,美景瑟瑟,秦山岳进来时突生出一股悲凉之意,他快步走向院内,略过满园神情慌张不安的丫鬟,途径外间,撩开珠玉帘进入内间。

内间厢房里,老夫人躺在床上,赵红珠亲自在一旁伺候,经验丰富的老大夫施针完毕,收起药匣子,缓缓摇头,随即起身,给了秦山岳一个眼神,便走去了外间。

老夫人已醒来了,原先那个精神抖擞,能沉着脸端坐在台上的老太太此时像是被抽干了精血,倒在床上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见到秦山岳来了,便气若游丝的抬起一只满是老年斑的手,秦山岳匆匆上前,跪在床榻的矮凳上,用完好的那只手捧起了老夫人的手臂,悲痛道:“娘。”

老夫人骤然红了眼眶。

秦山岳是她最小的儿子,秦家满门忠烈,最后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孩子,竟还娶了个泼皮破落户回来,一个媳妇,一个晚辈,竟然敢在众人面前如此打她的脸,她可是身负诰命的人!

“山岳。”老夫人明明都是起不来身的模样了,但是两根手指却死死地抓住秦山岳的手臂,手筋都跟着绷起来,低喘着说:“休了她,休了她!”

秦山岳闭上了眼,低着头回应:“是,娘。”

老夫人像是出了一口恶气一般,眼皮子都耷拉下来了,她靠在床头,气息虚弱的说:“都怪我这个当娘的不好,给你挑了这么个人来,山岳,都怪娘不好,当初若是听你的,坚持不娶,等等红珠,现如今又哪有这遭事儿?”

赵红珠当时就站在床头旁边,咬紧了唇瓣,赶忙在旁边柔声喊

了一声:“老夫人。”

老夫人的眸光落到一边的赵红珠的身上时,那双浑浊的老眼骤然亮起,她干瘪发黑的唇瓣抖着,指着赵红珠说:“既休了她,便早些办正事,红珠才该是你的正妻。”

赵红珠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脚尖,没有说话。

秦山岳则是握着老夫人的手,在老夫人的催促下,郑重的点头:“我会娶红珠做我的正妻。”

老夫人终于放下了心,力竭昏睡。

秦山岳与赵红珠一起悄声出了内间,来到了外间处,老大夫就等在外间,瞧见秦山岳出来了,便叹了口气,小声跟秦山岳说了老夫人的病情。

“老夫人这身子骨啊,本就没多少时日了,又是大气伤神,悲痛之下,生机流失的厉害。”大夫说:“上次瞧见,小的推算的是冬日迎新岁时,但眼下瞧着,估摸着也就半个月了。”半个月。

秦山岳心中越发悲怆。

不知是不是太过难过的原因,他的头都跟着一阵阵昏沉刺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向旁边退了半步,赵红珠便赶忙过来扶,用力顶起肩脊,将他高大的身影撑住。

秦山岳情况不对,无力处理接下来的事情,赵红珠安排丫鬟送走大夫之后,便安排秦山岳住在临近的暖香阁,还颇为心机的把人安置在自己的厢房里,然后转身又去处理接下来的事。

老夫人病重,白青柠被休,秦山岳又头痛欲裂,一时之间竟只有赵红珠一人算是主子,能安排下面的丫鬟与小厮嬷嬷,赵红珠有条不紊的处理了所有事情,还吩咐小厨房给秦山岳熬了粥,等一切都忙完了,她才问:“莲院那头如何,可派人去给白家信了?”

被休弃这种事情太过丢人,白青柠肯定不会愿意的,说不准现在就在想办法如何留在秦家呢,比如唤家中长辈来出面施压或求情之类的,赵红珠表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已经紧绷起来了,她必须一鼓作气把白青柠赶回去,秦山岳心中本就有白青柠的地方,且分量不小,若是出什么岔子,白青柠又留下了,她可就糟心了。

她与白青柠已是不死不休了。

只是她现在还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她的两次失败,一次死了兰草,一次死了刘嬷嬷,还间接把最大的依仗给气得险些暴毙,她经历不起第三次了。

因为太过于害怕失败,赵红珠心里都升腾起了丝怯懦——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心境,她第一次如此害怕一个人。

“莲院那头没给人白家信,只是去下头种地的庄子里叫了些人来,帮少夫——帮,白,白二小姐搬东西。”

丫鬟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赵红珠一脸不敢置信。

“她就这么走了?”手中的手帕都要被揪烂了,赵红珠又追问道:“她没做什么其他的吗?”

赵红珠现在把白青柠视作洪水猛兽,总觉得白青柠的每一个动作都饱含深意,每一句话都在给她挖坑,她不得不反复思量。

“确实没做什么其他的。”丫鬟回:“白二小姐让人搬库房呢,直接在跟管家对账,说是对完了就要直接走了。”

赵红珠咬着唇瓣,没有出声。

眼下,秦老夫人和秦山岳都准备迎她进门,而且给的还是正妻之位,虽然这个位置来的突兀,肯定会引来一些人的好奇与流言,但谁家没点见不得人的阴私?什么豪门贵女早孕,正室暗杀庶子的事儿多了去了,只要她忍过去,她就是秦家大夫人,过个三五年,她生了嫡子,得了诰命,谁还敢在她面前提这些事?

只要秦山岳在,她就永远都不会倒。

现在还是嫁入秦家这件事比较急,其余的都可以放一放,等她扎稳脚跟,还怕一个被休弃的下堂妇?

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赵红珠很快做出决定,她摇摇头,放弃了继续给白青柠找麻烦的想法,转而说道:“让管家配合她,早些把她的嫁妆都清理出去,不要为难她。”

不用白青柠吩咐,秦家上下都没有人敢为难白青柠,白青柠今天用鞭子抽死刘嬷嬷的事情已经被全府的人传开了,没有人敢触白青柠的霉头,而且白青柠的嫁妆自带来了秦府,就是单独开了个库房搁着的,清点起来分外快,不过一个多时辰便点完了。

下面的庄子里的庄农早早被白青柠差人唤来了,老老实实的束手站在一旁,这些都是白青柠名下的庄子,每年收租时都是秋月跟着去跑的,都是温顺的人,垂着眉眼不敢乱看,秋月让他们抬箱子走,这一群人就立马把箱子都抬起来,顺着秦府后门就出了秦府。

白青柠离开之前,还把莲院的事情给安排了。

想走的丫鬟都给解了卖身契,然后从秦府支出了一笔银子,让她们有个安身的本钱,免得日后赵红珠管了秦家之后,因她们是伺候过白青柠的丫鬟而苛待她们。

这么多丫鬟里,唯独春日,咬着牙关说不肯走,想跟着白青柠。

春日没有父母,当初也是被卖进秦家的,后来帮着白青柠反坑了一笔刘嬷嬷,又一直贴身伺候着白青柠,是很得脸的大丫鬟,她要是留在秦府,日后定是会被报复的。

但若是拿了一笔钱就离开秦家,春日又觉得不值当,她是个聪明的丫鬟,以前白青柠不声不响的,安安静静当个白家大夫人,她还没瞧出来哪里不同,但自从将军带赵红珠回来的这几日,白青柠的所作所为让春日开了大眼界。

她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在遭遇丈夫背叛后不哭不闹,还能如此敏锐,如此凶狠,连自己的丈夫恩爱与婆母生死都可以不在乎,短短几天之间,就把秦府翻了个个儿。

之前事情还在进行中的时候,她想不出夫人想做什么,但现在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她再回头复盘一下夫人当时的所作所为,不由得一阵惊叹,夫人当真是把一切都算的准准的,从头到尾,谁都没放过。

她说不出来夫人哪儿好,但是就喜欢夫人身上那个谁都别想踩在她头上的劲儿,而且夫人护短,秋月那么个笨丫头,吃了睡睡了吃,每天不是看话本就是把自己幻想成话本里的女侠,天天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做什么,夫人都那样偏护,秋月那时在老夫人前院被问责的时候,夫人掷地有声的说愿为秋月扛责,半点退缩都没有,她从未见过对丫鬟如此好的夫人,也从未见过如此与众不同的夫人,所以她想跟着夫人。

“跟着我?”白青柠扫了春日一眼。

春日跟秋月是一个岁数的丫鬟,模样清秀,生了一张瓜子脸,瞧着安安静静的,但是做事很妥帖,人也聪慧,是个不错的胚子,跟着她这么长时间,件件差事都做得好,无过,且有不小的功。

“跟着我未必能过什么好日子。”白青柠当时已经跟秋月走到秦府后门了,随意摇摇手说:“你若愿意便跟着吧,日后不愿意了再走,我不强留。”

春日也拎着小包裹,乐颠颠的跟上了。

她眼光从来不出错的,跟着白青柠,就算是过不了顶好顶好的日子,但也绝对不会有人欺负到她头上来。

她们一行人出了秦府,白青柠直接上了庄子上的马车,由马车拉到了雾林院。

春日跟秋月俩人坐在马车帘子外面的辕座上,趁着白青柠在马车上,春日跟秋月打听夫人是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