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许鹤从鞋柜里拿了双外出穿的洞洞鞋,脚往里面一伸,跟着傅应飞就出了门。

两人顺着别墅区的路一直走,许鹤没想到“就”在后面居然能有这么远,傅应飞推着自行车,轮子空转时发出的滋滋声消磨了两人之间的寂静,路边偶尔会有些昆虫的鸣叫,听得人昏昏欲睡。

大约十分钟,许鹤看见一道伸降杆,过去就出了别墅区是五层的平楼小区了,傅应飞推着车走过去,转头道:“别走了,到这儿就行。”

“不行,我不把你送回去,回家怎么和我妈交代。”许鹤走到傅应飞身边,“快走,我困了。”

傅应飞不知道怎么拒绝许鹤,只能任由他跟着。

平楼小区有点破,楼底下的设施也旧,看上去已经好多年了,有些楼道底下还放着破了皮的旧沙发茶几,许鹤走近才发现其中沙发上坐着一个枯瘦老头,路灯的白光照在他的眼睛里,让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出一股摄人的光,似人似鬼。

许鹤汗毛乍起,走得靠傅应飞近了些。

傅应飞走到一个绿色的塑料雨棚停下,将自行车停进去,转头看见许鹤白着一张脸,被吓得不轻,他伸手摸许鹤的额头,“退烧了,我叫你别送,你小时候就不敢走这里,晚上吓得躲在被子里哭。”

许鹤干笑,“哈哈。”确实是他会干出的事。

“我送你上去。”

傅应飞说:“算了。”

“我又不怕楼道。”许鹤拿出了成年人的气势,豪气云天,“我送你上去!”

傅应飞就又没办法了,只能让许鹤送。

小区建的早,施舍都太老旧,感应灯更是时灵时不灵,很多人家门口放着垃圾,剩菜的汤水从蓝色或红色的塑料袋里漏出来,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酸气。

许鹤想起来,这里是给拆迁户分配的安置房,已经建了几十年,行动不便的阿爷和住在这里,小区也不会为不给钱的老人修整设施,于是便愈发破旧脏污起来。

许鹤送傅应飞走到三楼,看着他将手伸进破旧的铁门拨开插销,又将手中的钥匙插进房门,才打开,一个酒瓶便摔过来。

许鹤还未反应,就被傅应飞拉到身后挡着,那酒瓶“砰”地一声在傅应飞脚前砸开,玻璃溅在傅应飞因穿夏季校服短裤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腿,划出一道血痕来,许鹤刚想蹲下看,酒气和呕吐物混杂在一起的酸臭味冲入鼻腔。

“妈的,你娘的还知道给老子回来?”和傅应飞长得没半分相像的男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他手上还拿着一听酒,前襟上都是吐的食物残渣。

他先是看着傅应飞的脸愣了一会儿,接着滔天怒火冲上了脸,“你滚!你怎么不和你妈一样!滚!!”

男人转身回了房子,许鹤以为这就结束了,又想蹲下来去看傅应飞开始流血的小腿,但刚做出点动作,便看见男人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根粗长的木棍。

傅应飞显然也没想到他爸今天这么疯,他转身,反手将许鹤往楼道推,“回家吧,路上小心点。”

没说完话,男人的棍子就落在傅应飞的脊背上,傅应飞闷哼了一声,头低下来。

他没想到今天傅建国在家,如果知道,他绝不会让许鹤送他。

男人的棍子暴雨疾风一般落下来,根本没给傅应飞反抗和保护自己的机会。

傅应飞一低头弯腰,就露出了他藏在身后的许鹤。

傅建国冷笑一声,用手中的长棍子指着许鹤,“陈明!你这婊子养的,抢了我老婆还要来抢我儿子?我就是打死我儿子,也不会给你!你他妈的有本事就报警!你报警一次,我就打他一次!他跟我姓傅!是我儿子!”

许鹤在傅建国的咒骂里回过神,意识到傅建国可能有点精神问题,现下已经喝出幻觉来了。

于是伸手拽住傅应飞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这边一拽,足尖把铁门勾住往前一踢。

铁门撞在门框上发出“匡”地一声巨响,傅建国狠狠伸出去的棍子便打在铁门上。

许鹤一只手夺过傅应飞手里的蛋挞袋子,另一只手去拉着傅应飞的手转身就跑。

他学过在楼梯上的速降技巧,但顾忌着傅应飞流血的小腿,有意放慢了速度。

少年的洞洞鞋踩在楼道的水泥地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将感应灯一盏一盏踩开。

两人跑到楼下,又看见灭掉的感应灯又开始一盏一盏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