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鲁恒大大咧咧的,说起这些人一脸不屑:“我家是商人,我是第四代,所以可以科举了。他们看不起我们商人呗。”说着,突然想到柳洺也是读书人家出身,顿时不太确定地盯着他的表情,怕他如今得知了实情,对他有了意见,不再愿意和自己做朋友了。

柳洺没有意外鄙夷,反而露出一丝原来如此的神色。怪不得张鲁恒大大咧咧,说话充满市井味,不能说其他人底蕴厚或者说张鲁恒浅薄,因为柳洺觉得人不分贵贱品德却分高低,张鲁恒为人真诚,自然值得人尊重。只是他往日总让她意外的行径终于找到了原因。

“张兄有心改换门庭?”

张鲁恒:“是啊,商人卑贱,走南闯北攒下千金,却不能着罗衣,三代内子孙聪慧有才却只能碌碌无为一生,我们家祖辈当年是因为吃不饱饭才从商,如今衣食足又吃尽了商人的苦,于是想要改变身份。”

柳洺赞同地点头:“这是自然的,张兄为人疏朗才识过人,此次春闱必能得偿所愿。”

张鲁恒哈哈笑了:“不敢当不敢当,多谢柳贤弟吉言了。”他是真的开心,柳洺是难得听说了他的背景后态度一如既往的。

柳洺拱手:“都是实话,张兄这几日对在下处处关心,实在让人感动不已。”

张鲁恒哪里遇到过这么明晃晃表达感激感动的,脸颊微热,一脸不好意思:“哪里哪里,我都没做什么。”

一个硬要说你做了很多,一个硬要说自己什么都没做,两人客气来客气去,最后相视一笑。

张鲁恒离开柳洺的房间心里下定决心,柳洺这个朋友他认定了!

张鲁恒个子高大,说话通俗,嗓门还大,有他在柳洺身边,柳洺仿佛带了一个保镖,谁要是和她不对付,张鲁恒先一步出声把对方怼回去了。

赵焱几人原本吧,觉得柳洺身体不好但只是稍微弱了一些,平时多体谅体谅他,多照顾一些也就是了,如今看到张鲁恒这么小心翼翼,又一副“天妒英才”、“柳贤弟命途多舛却坚韧不屈”的模样,心里也犯嘀咕了。

这么一想,还真是这样。柳洺天资聪慧却命运坎坷,身子不好却能一次次从考场里安然走出来,并且连中四元,真的是太激励人心了!

一行人同行,张鲁恒抢着细心照顾柳洺,作为柳洺的师兄弟,他们哪里就好意思袖手旁观了?也跟着注意起来。太阳大了提醒柳洺遮阳;风大了给他挡风嘱咐他添衣;天冷了热了第一时间想起柳师弟/兄不知可还安好。

一群人都围着柳洺关心吧,所有外人看到了都觉得柳洺身体很弱,善意的暗自摇头,看不顺眼的嘀咕病痨还来考科举。不管什么态度,总之柳洺体弱的形象深入人心。

柳洺一点都不在意,甚至任其发展。

病弱的名声不是什么好名声,放在正常人身上,有了这个名声都想立刻甩掉,哪怕真的病弱都要健健康康走出来溜两圈证明自己堂堂男子,身体好着呢!做什么都没问题,尤其是当官!

但是柳洺却故意加重了自己的情况。

因为要掩盖女子之身。

中医把脉可以看出男女,但不是西医那样直白地区分,而是看脉相。有些男子先天体弱,或者身体十分孱弱的情形下,脉相和女子很相近。柳洺不可能永远不看大夫,尤其她的身体还是真的有病的情况下,看大夫甚至未来接触太医院都是可能的,未雨绸缪,她提前一步就给所有人奠定了这个思想和观念。

不仅如此,她还潜移默化地给自己培养了几个“好护卫”,四人不遗余力地照顾她,无意识宣传她的病弱。

在水上飘了二十几日,好不容易,船终于到了京城的岸口。

张鲁恒急着下了船,寻找自家的马车。他的兄长提前一步到了京城,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食宿。找到等候自己的下人和马车后,张鲁恒在小厮的叫唤中又跑了回去,找到晕船憔悴许多的柳洺。

“柳贤弟,你身子不舒服,坐我家的马车进城吧!你们人生地不熟的,先去我家住着,再打算未来也不迟——当然,你们要是愿意留下陪我一起读书,那就更好了!”

柳洺看向几位同门师兄弟。

年纪最大的蒋晋看着陌生又繁华的京城心里没什么底,这些日子和张鲁恒熟悉了彼此关系不错,倒没有太多的不好意思,想了想说:“那就先麻烦张贤弟了,等进了城我们就去找客栈。”

张鲁恒笑得高兴极了,连连说:“不麻烦不麻烦!”

他在前面引路,大众人往家中的马车走去。

到了马车前,尴尬的事情却发生了。

这辆马车只能容下三人,四人就很挤了,五人完全不可能。但是他们几人加上书童,哪止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