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包袱从背后拿下来,掏出里头已经修复的碗,捧在手心看着熟悉的花纹,看了好久,又小心翼翼放回去,把包袱牢牢系紧。

魏俊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扯了路边的一根竹条,朝着身后的虚空一抽,喊了一声“驾!”,学着前几日村里唱戏看来的动作,一蹦一蹦地往前跑,跑了几步,觉得自己不像个将军像个傻子,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自己真傻。

笑完了,看着大路前后空无一人,连笑自己傻的人都没有,又觉得孤单得很,他又想起了以前在水寨的生活,这个时辰他们正在湖上捕鱼呢,兄弟们说着笑话,唱着渔歌,再幼稚的行为都会有一帮人跟着做,一边笑一边犯傻,快活极了。

魏俊改蹦为走,一边走一边哼唱着渔歌,手里甩着青竹条,晃晃悠悠地往前行,带着吴语的渔歌飘出好远,歌声里满是洒脱与自在。

自从第一次突然使出轻功后,魏俊慢慢找回了一点功夫。虽然不知道这些招式怎么使出来的,但是只要他想,身体就会本能地反应。当然,因为是偶然发生的本能,同一个招式,威力也有大有小,威力小的时候没啥用,威力大的时候能击退类似上次的矮子和胖子。

但是这好歹让他行走在外有了一点底气,也越发确定自己出身江湖。

既然出身江湖,而且武功不低,那么他的身世范围又缩小了很多。魏俊开始往那几个武林门派辖下的水域走。

他在外行走这些天看明白了一些江湖常识,比如这些大门派,他们会把门派周围的村庄小镇纳入保护圈,他们保护百姓安稳,百姓会送一些“感激之物”,平民百姓送的少,大头来自当地的富户。猴子他们过去说的定波镖局其实也是这样,保护辖下的富户安稳运货,收这些富户的大额佣金。

去这里往那里,说起来很简单,对于靠两条腿的魏俊来说,这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他走到第一个门派时,已经是冬天了。

江南的冬天又湿又冷,魏俊第一时间买了大棉袄大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这才有勇气赶路。

“这里再不行,下个地方就是凌云山庄了。还真巧,凌云山庄也死了一个人,要不是欧阳明死得比我晚,我都要以为我真是欧阳明了……”魏俊两手捂在袖子里,缩着脖子一边进小镇一边在心里想事情,本来他第一时间要去凌云山庄的,但半路听说很多欧阳明的事情,得知他出事的时间比他晚了很多,便排除了凌云山庄,先来这里了,“阿猫阿狗都好,可千万别是欧阳明,摊上他那个鬼见愁的未婚妻,那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魏俊找了一家客栈,问小二要了热水和热酒,在屋里缓了好久,血脉活了后用热水洗了手和脸,关紧了门窗坐在屋里喝酒暖身。

门外寒风呼呼地吹着,振动了窗户,发出“呜呜”声。

“风真大……”魏俊看着颤动的门窗发呆,“寄雪现在在做什么呢……”

寄雪正在屋里和她家老爹还有活阎王三人吃锅子。

南方这边不怎么吃锅子,寄雪自己捣鼓的,吃了一次罗秀才觉得很不错,整个冬天几乎天天都有。

活阎王一人住在水寨,水寨湿气重,比陆地上更冷,她担心小老头有什么不舒服的,医者不自医,便经常去看他。一来二去,不知怎的,变成了活阎王来他们家蹭饭、外加罗秀才聊天甚至吵嘴了。

大冬天大家都在屋里窝冬,闲着没事,活阎王看着勤练武功的寄雪,有一天突然说:“这破鞭法没啥用,丫头啊,愿不愿意和活爷爷学用毒?学会了用毒往鞭子上一抹,谁碰谁死,比这半死不活的鞭法有用多了。”

寄雪当然愿意!医毒不分家,她对活阎王的本事很是感兴趣。

她看向罗秀才。

罗秀才无所谓:“想学就学,你喜欢怎么来就怎么来,反正也用不上。”

活阎王听着就不高兴了:“怎么用不上了?”他冷哼一声,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丫头教出来,到时候一手毒术走遍天下,看酸秀才打不打脸!

于是,一边窝冬,寄雪一边学起了活阎王的看家本领。

学了几日,今年的第一场雪飘然而至。寄雪穿了毛绒绒的大披风,带上了毡帽,站在门口看雪花,水寨里的孩子们乐疯了,一点不怕冻人,赤着双手来各家各户“运”积下不多的雪,合力堆了一个小雪人。

江南的雪落地就化,能堆出一个雪人说明这雪很大了。

今年的冬天的确特别冷,运河结冰比往年早,太湖减少了来往船只,既没有“生意”又不能打渔的水寨关起大门,谁也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