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页

左虞一双略显锋利的眼睛垂眸打量良久,复又将视线转向这方寸小院。挨着墙边的松土里种着一排叫不出名字的花儿,红黄蓝紫都有,嫩生生的喜人。边儿上是一口大缸,缸肚子那里不知道为什么破了一块儿,囫囵出一个有棱有角的洞口,从这个洞口里还能到里面有几尾游鱼扑腾的正欢实。院中间有一张八步石桌,随意一瞥,干净的能照人。

左虞心内一哂,上前两步撩起衣服坐在了八步桌旁,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打量面前的人:“你一个丫鬟,活得倒是精细,小爷怎么觉得你不像是爷买来的,倒像是这府里的小姐似的。”

云初一笑,眼中仿若有星子在流动,左虞“啧”了一声,不耐烦的别开了眼,下一秒便听面前这个小姐的似的婢女轻声道:“世子爷明鉴,奴婢几人乃是刘管家买进府里的,确实不是您出的银子。”

清泉清涧没忍住,躲在自家小姐后头,笑得肩膀抖动。她们怎么能忘记自家小姐身子虽然弱,可是这拐着弯儿怼人的功夫在云江从来都是未有敌手的。

可左小世子爷向来也只有怼别人的份儿,何曾被别人这样顶过嘴,他冷哼一声,他勾了勾嘴角,抬起手来看似轻轻一拍,“啪”的一声,好好的八步桌瞬间掉了一个角,怒从心来之余,又冷生生的想着,这买进来的下人果真是不安分,连自己没给刘必福银子的事情都知道。

云初看着地上那个形单影只的桌角,暗忖这人今日是不是抽风,好好的南境事务不打理,跑来下人的院子里寻人晦气。

左虞见这丫鬟不说话了,暗道还是得给点颜色瞧瞧才老实。他手一翻,指向云初边儿上的清涧,朗声道:“你,去给爷上杯茶来。”

清涧猝不及防的被点名,抬起头来短暂的“啊”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向云初,接收到信号之后,懵懵的沏茶去了。左虞确实是渴了,一大早去郊外跑马跑了一个时辰,水米未进,回来还遇上了这等糟心事儿,现在连口热茶都没喝上。

茶端上来之后,他惬意的喝了一口,终于有些微放松的意思了。恰在此时,微风阵阵,那墙头的杏花飘飘洒洒,在墙角落了一地,坐在八步桌边儿的左虞肩头也不可避免的沾上了几朵绯红的花瓣,他生得剑眉星目,一身月牙白镶金边的骑装更是衬得其人身姿如月。

此景赫然就是一幅七尺男儿赏杏图,男子俊美无俦,美画活色生香。云初突然有些明白,世间乐事千千万,韶光却为何独独爱美色了,美色确能惑人。

“世子?”

左虞不紧不慢的喝完了一盏茶的时候,腾铭才终于姗姗来迟。他十分之艰辛处理完门外那一群泼皮百姓之后,立马去了镜南堂,谁知里面却是空无一人,随即又在府里找了一圈,才终于摸到这里来,他一推开门,便见自家世子爷悠哉的坐在杏花树下好不惬意,这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来得再晚些。

云初早在听到腾铭声音的时候,便使了个眼色给清泉清涧。院子里的这尊佛是个不辩样貌的,人怼到他面前也记不上个囫囵,外面这个侍卫可就不一样了,云初还记得当日在丛林里的时候,那道总是逡巡在自己脸上的目光,足以说明,这人绝不是个善茬。

清泉拿起放在一旁的扫帚,背着人打扫起院子来。清涧借着上来收拾茶盏的由头,转身同云初进了屋内,与此同时,腾铭也到了近前。

左虞掀了掀眼皮,脸上又挂了丝不豫:“人都走了?”

“走了。”

左虞重重的哼了声:“这个柴连水当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和本世子玩这种心眼儿。”外面那些百姓嘴里叫嚷着的内容他也听见了,合着是觉得自己这个新上任的南府世子爷仗着官威欺压他们的父母官呢。

腾铭还是那句话:“要不要属下再去一趟太守府?”

左虞瞪他一眼:“你去一次,他都敢煽动百姓上门来闹了,你还想去第二次?做什么,拿刀逼着人过来不成?是嫌这南府还不够热闹么!”

腾铭客观解释道:“属下的刀还插在太守府的门上。”

左虞:

他站起身,不想再看腾铭那张木头脸,他怕自己忍不住赶他回京城。刚出院门,他忽然想起来件事儿,转身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院内,抬手指了指,吩咐跟在后面的腾铭:“你去把那几盆草,还有那个破缸,都给爷搬到镜南堂来。”

屋内的云初正在喝茶,听得左虞如是说,一口茶卡在嗓子里,呛得咳声不止。清涧忙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待她顺过气儿来,才抱怨道:“这人也太强盗了些,怎么小姐的什么东西他都要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