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脸色一沉,拉住清荷,冷声道:“阿姐被鸟啄伤过,从此便害怕尖嘴禽类,远远看着还行,离得近了难免害怕,裴哥哥快些将小鸡放下吧。”
若在从前,裴九定要出言调笑,还要带着小鸡满院子追着清荷恐吓,可今天不知怎么,看到清荷面带恐慌,他立刻撒手放开小鸡,心中觉得万分愧疚,只好挠挠头,歉然道:“清荷,我,我,不是故意的。”
清荷回过神来,觉得忍冬将自己攥的生疼,还甩他不掉,只好任由他牵着,柔声向裴九道:“这不怪你,我以为如今年纪大了便不再怕这尖嘴的禽类,没想到还是只可远观。”
清荷声音悦耳婉转,裴九又觉得两腋生风,似要飞起,连忙挥起斧头,用心做活。
后院热火朝天,劳动最光荣。前院顾吟海却气鼓鼓地进了家,谢氏见丈夫不悦,道:“郎君这是因何不悦?”
顾吟海哼一声,递给谢氏一封信,道:“迟兄的信,你看看。”
谢氏接过信,逐行扫过,表情越来越严肃,看至最后,忍不住叹道:“奸臣当道。”
顾吟海喟然道:“废太子贤明勤勉却落得如此下场,新后及其族人擅专弄权,反而青云直上。吾皇,吾皇,哎。”思索再三,对今上的抱怨还是没能出口。
今上子嗣凋零,公主四位皆成年出嫁,皇子更少,只有戚皇后所出的太子,和林贵妃所出的齐王。近年来又独宠新后戚氏,后宫一直无所出。
就是这唯二的齐王,如今也拖着伤残的身体,朝不保夕,迟然来信说得正是此事。
原来,初夏有日今上在后宫与众妃宴饮。宴席当中,戚后离席约一盏茶的时间,回来却突然跪下泣道,齐王趁她更衣,轻薄自己险些得手。求皇上赐死,已全名节。今上闻之大怒,派人将醉酒的齐王拖到堂前,令身边宦官问话。齐王醉的糊涂,无论宦官问什么,只会说:好好好,对对对。今上勃然大怒,当众杖责齐王四十棍,交由宗正寺查办。林贵妃以宗正寺卿为戚后堂哥为由,苦苦哀求,几乎昏死。今上却道:戚爱卿最是公正,贵妃大可放心。林贵妃痛心疾首,竟也一病不起。
顾吟海悲痛且茫然,道:“齐王才十三岁,刚得了些贤名,便遭此横祸。”联想到北方局势动荡,又喃喃道:“余自开蒙,便发愿匡扶社稷,致力国事,然事与愿违,只得避于山间。眼下外忧内患,难道上天果不佑我大成?”少顷,似想到什么,勉强道:“忍冬可好?”
谢氏本也在哀叹局势,听丈夫独问忍冬,变了脸色,放下手中的信,道:“有郎君如此关心,他能不好吗?”
顾吟海浑然未觉,满意的点点头。
谢氏近日一直思虑女儿婚事,迟迟不见丈夫提起,只好主动道:“清荷眼看着要十六,因顾家连番变故耽误了婚事,如今也该说个人家了。”
顾吟海想到女儿长成,原配早亡,心中一时感慨,真诚道:“清荷婚事确实不宜再耽误,只不过我是待罪之身,挑选余地实是不多,不如你写信给迟兄内人,拜托她留意一番?”
谢氏不关心忍冬,却将清荷当亲生女儿,忙道:“我也正有此意,如今这年头,不求高门大户,只要家世清白,真心待清荷便好。其实我瞧着裴九这孩子也是不错,只是无父无母,又小清荷两岁,难为佳配。”
清荷对父母所议之事毫不知情,现下她更关心另一件事。袁月华不知为何,对待她的态度日渐冷淡。
一般去春晖书局取书,陆照影总会留清荷说几句话,袁月华也总会准备些吃食给她,三人在一起谈论世事,讲讲学问,很是融洽。
清荷乃家中长女,从来是她照顾弟妹,骤然得了二人关照,打心底觉得陆照影像个大哥哥,袁月华则和姐姐一般。慢慢的,去春晖书局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可最近这几次去书局,袁月华颇有些心神不属,对待她亦是不冷不热。清荷百思不得其解,倒有些烦恼。
“袁姐姐”,清荷一进书局,就看见袁月华正在柜台内算账。
袁月华抬头看了一眼,也不答话,还是噼里啪啦拨弄着算盘。清荷只道是她怕被打断算账,便不再言语,而是取了本书,坐在门槛上翻看。
正看的投入,却听陆照影的声音响起:“清荷,怎么坐在这里?”
清荷合上书,揉揉有些疲惫的眼睛,喜道:“先生回来啦。袁姐姐正在算账,我坐在这里等她”。
陆照影看了眼里面,心下了然,柔和道:“你且去后面先坐着喝点茶,我一会便来。”
清荷应了声是,带着手上的书,去了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