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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释刚刚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楚子亦坐下来才发现他既没有在读书,也没有在做其他的事情,好像是在发呆。樊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挑起了她的一缕头发,问道,“怎么是湿的?溅了我一身。”

楚子亦洗完澡之后,只是随便拧了拧,没有吹干就过来了,现在发梢有些水珠。她一坐下,水珠就溅到樊释身上了,凉凉的。

“刚刚洗完没干。”楚子亦看樊释微微皱眉的样子,恶作剧般甩了甩头发,像只上岸甩毛的小动物。樊释离她比较近,猝不及防地被甩了一脸水,逗得楚子亦哈哈大笑。

樊释有些恼,看她笑得开心的样子又有些无奈,没了脾气。他早就习惯了楚子亦的恶作剧,干脆伸手帮她拧了拧头发。楚子亦乖乖坐好,樊释的动作很小心,将水珠拧干后又轻轻地拨弄开。他的手指很温暖,偶尔碰到楚子亦的耳朵,让她微微有点痒。

樊释做完这一切之后,甩干净自己手上的水珠,指间仍残留着洗发露淡淡的香味。楚子亦满意地撩了撩头发,好奇地又问了一遍,“你呆在这里干什么?”

“看太阳落下。”樊释其实也只是呆在院子里发呆,他对夏博大师的研究没什么兴趣,每天就这样无所事事地打发时间。以前呆在首都治疗所时,他也常常就这样晃荡着一天就过去了,有时候想些事情,有时候干脆什么都不想。

楚子亦似有所悟地点点头,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那么我们看完再走吧。”

院子里很安静,金红色的夕阳染红了淡蓝的天空,像是水墨颜料在宣纸上晕染开的效果。楚子亦靠在长椅上,竟然觉得心情难得地放松,仿佛紧绷的弦终于松了,她有些享受这种慢慢悠悠的感觉,眼皮有些发沉。

樊释见她一直都不说话,还以为她觉得无聊,他本想提议直接离开,没想到转头才发现楚子亦睡着了。她估计是真得累了,头微微向右,身体歪向椅背,闭着眼睛,轻轻地吐息着。

楚子亦闭眼睡着的样子像是一头疲惫归家的小兽,终于放松了警惕,睡相难得地乖巧。她睁眼时的淡定、理智、狡猾、强悍统统都消失了,反而像是小动物一样身体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樊释不是第一次见到她睡着了,有时候她晚上学习太晚,也会趴在桌子上小憩。但是每当楚子亦再次睁眼,又变回了冷静至极、攻不可破的样子。樊释看着她睡着的样子,放轻了自己的声音,又看向了远方渐渐落下的夕阳。

樊释看到楚子亦疲惫的样子,心情很复杂,既有些心疼又有疑惑和恐慌。这半年多的相处时间,让他很清楚楚子亦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对于自己的目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从不将时间花费在不感兴趣的事情上。楚子亦对于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精打细算着,仿佛有一种被人追赶的急迫感。

她为什么要在他身上花费那么多时间?她想要得到什么?

樊释觉得他身上没有什么值得楚子亦花费那么多时间的地方,她刚刚结束考试就第一时间地过来,甚至头发都没有干,累到在长椅上睡着。樊释看到这些,心里没有一点感受是不可能的,可是楚子亦对他的相处都大方又自然,樊释也没什么理由自作多情。

樊释又恼楚子亦的落落大方,如果她真得给一个痛快,他反而不会这样患得患失。有的时候,他会觉得干脆精神力就这样恶化下去吧,反正他“家犬”的身份肯定也被过去认识的人嘲笑个够,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呆下去挺好。

但这是不可能的,楚子亦会一点点地认识更多的人,与世界建立更多的联系,总有一天会走出学校、认识志同道合的人,甚至组建自己的家庭。“家犬”永远不可能是责任特权人的家人,甚至连朋友都不是,没有被平等尊重的权利。

樊释有些迷惘,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未来,其实他也不知道。精神力恶化的那一刻,他其实就自暴自弃地呆在首都治疗所里了,不管夏博大师还有祁兴华的劝解或激将,每天无所事事地呆在101病房里,沉默寡言。

他像是冰封一般,被自己的思想判处了终身孤寂。他感觉自己的思维陷入了僵局,甚至产生了自厌的情绪,他想要挣脱自身与世界的联系,仿佛这样才能获得纯粹的自由,可这明显不可能的。

现在他第一次产生了再次与世界建立起联系的念头,他与她不可能一直这样保持现状的。但倘若他真的恢复了正常的精神力取向,或许他们的联系会直接断了。没有了责任特权关系,他在楚子亦周围还能找到一个位置么?

樊释陷入了矛盾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