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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度日之际,母亲向他介绍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老男人,他干瘦却爱笑,架着副圆片眼睛,看起来像只温顺的老山羊,和曾经面目凌厉的爸爸迥异。

游寅叫他“齐叔”。

男人说:“你可以叫我老齐。”

老齐是个鳏夫,也是个退休小学教师,或许是职业病的原因,他对他的心理状况格外关注,曾多次问他要不要重返校园。

游寅摇摇头,他不想,也不敢回去了。

和母亲订婚的前一晚,老齐来他房里问:“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游寅未答,只问:“你会照顾好妈妈吗?”

老齐回:“我争取。”

游寅说:“我可以走吗?”

老齐问:“你要去哪?”

游寅:“不知道,我想去很远的地方,想告别这一切,有曾经的我的味道和痕迹的地方。”

随处可见的古怪眼神,和熟悉的一草一木,总会提醒他记起,他曾是一条六亲不认的暴躁疯狗。

老齐问:“你在厌弃自己的过去吗?”

游寅:“嗯。”

老齐说:“要去多远的地方?”

游寅回:“我想赚足够的钱,想出国,去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老齐微笑:“好,你成年了,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你要替我和陈女士告别。”游寅抽了下鼻子。他换了称呼,他心痛地想要割断和舍弃一切。

“好,”男人答应了他,并纠正道:“我会替你和你母亲告别。”

当晚,游寅便动身离家。夜风清凉,他从裤兜里摸到了一张字条,大概是老齐偷塞进来的,借着路灯,他读得满脸是泪:

“昨日种种,皆成今我,”

“切莫思量,更莫哀,”

“从今往后,怎么收获,怎么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