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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一切都是假的又如何?”郑梦境闭上眼,侧耳倾听着外头的鸟鸣风声。

朱常溆的身子抖动得越发厉害,甚至莫名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恐惧,死死地坐在绣墩上不敢挪动半分。

生怕一动,这幻境就破了。自己又成了那个吊死在煤山的亡国之君。

郑梦境缓缓睁开眼,“朱由检,你难道不觉得有一个机会了却心中的缺憾也是件很好的事吗?”她道,“过去的,本是无法改变的。但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便是一场幻境,只要全力以赴即使最终依然逃不过,也无愧了。”

“我是这样想的,不知你心里想的可否与我一样。”郑梦境微微一笑,“在我看来你根本毋须将旁人的责任担在自己身上。”她伸手打断了要说话的朱常溆,“先听我说完。”

朱常溆把直起的身子又缩了回去,双手紧抓住膝盖上的外袍,垂首不言。

郑梦境把手覆在他的手上,“我们这一世做了一场母子,我待你如何,你心中明白。”

朱常溆点头,“我明白。母后是绝不会害我的。”

“大明朝果真是亡在你手里吗?”郑梦境摇头,“我看未必。这么多年,我也算是明白过来了。真正亡了大明的,不是天家。究竟是谁,你心里也清楚,我也不多说。只你乃一国之君,自然担了这所有的错处。你已是经过一次事的人了,怎得还陷在里头出不来呢?”

朱常洵抿了下嘴,重重点头,声音有些发闷,“母后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

“真记下了才好。”郑梦境合上眼,轻轻笑了一声,“我看呐,我的寿数未必会同前世那样长了。”

朱常溆自绣墩上起身,有些慌乱,“母后休要这般说。”不知何时,他的眼中噙着泪,声音急切地想要把郑梦境方才的话都给堵回去,免得交诸天神佛听见了。“纵然不是长命百岁 母后就不想见洵儿了吗?他迟早会有一日披甲回京的,我同你发誓!”

说着,就要举起手来许诺。

郑梦境探过身子,按下他的手。“我自然想见。”声音中满是悲凉,“可我命……岂由我。”

朱常溆咬紧牙,就是不肯应声,难得露出倔强的表情来。

“上一回见你这模样,还是你非要想法当上皇太子的时候。”回忆起过去,郑梦境嘴角一弯,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爬上了细细的皱纹,“真是怀念啊。”她轻轻抚摸着朱常溆的脸,“你这样,叫我如何能安心地去?往后我不在了,还会有谁同我这般劝着你呢?”

朱常溆努力将眼泪憋回去,可带着哽咽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我、我知道了,往后再不会这般了。”

“果真?”

“果真。”

郑梦境安心地点点头,困倦又重新袭上了她的身心。“既如此,我便能安心了。”

朱常溆坐在榻边,看着她又沉沉睡去。又那么一刹那,他觉得母亲似乎已经失了呼吸。颤抖着将手伸过去探寻着母亲的呼吸,虽然轻微,却还是有的。

确认母亲还是活着,朱常溆垮下肩来,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太好了,母后、母后还在。

朱常溆怕打搅到她,自绣墩上轻轻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快到夏时了,外面隐隐可以听见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