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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说,想去哪里?”郑梦境眯了眼,“除了你父皇的乾清宫,还有你皇兄皇嫂住的慈庆宫,旁的都依你。”

朱轩 的脸登时就垮了下来,她还就想去这两处。

偌大的宫里却是冷清得很,这几年越发了。随着宫中的主子一个个过世,慢慢地也就剩下了郑梦境这个中宫,还有她的几个孩子们。都人们倒是不少,不过郑梦境怜惜她们在宫中冷清寂寞,借着祈福的名义,年年都放一批出去。

因这事,她这个中宫在直隶一带的民间声望很是不错。

可却叫正是爱玩时候的朱轩 觉得不高兴了,自己跟前来来回回都这么几个人,总不见有什么陌生的面孔。都人们也少出宫,肚子里藏的那点子宫外事儿,早就让朱轩 给扒拉个干净,再听不出什么花儿来了。

“ 儿要听话。”郑梦境使尽了浑身力气,才勉强将孩子抱上膝头坐着。待朱轩 坐稳了,她长喘出一口气,定了定神。“你父皇忙,天下百姓的安乐与否,都系于他一人身上。若是今日你去扰了,明日就要加倍处理政事了。这样一来,岂非叫你父皇明日没了休息的功夫?”

郑梦境哄着女儿,“ 儿总不想叫你父皇累病了吧?”

朱轩 自然不想,可实在太无聊了。她掰弄着指头,“五皇兄整日不在宫里,我都见不着人。二皇兄和父皇也是,虽说是在宫里,可母后总不叫我去寻他们。唯有皇嫂,还愿意成日领着我一道耍,偏现在叫二皇兄看得紧紧的,防我防地同什么一样。”

“母后你说,”朱轩 噘起的嘴都能挂油瓶了,“我哪里是那等拎不清的人?小皇侄自然现在是顶要紧的啦,我岂会那么不懂事。偏是连叫我同皇嫂待一处,说说话解个闷子都不乐意。”

朱轩 一说起这个,就咬牙切齿,“还有单保那个奴才!自以为成了皇兄的大伴,就很了不得了?连我都敢拦。”她用短短胖胖的手指指着自己,一脸的不可思议,“母后,那狗奴才拦我。”

郑梦境皱眉,轻轻打了一下朱轩 的嘴巴。“不许这么叫单保。他是你皇兄的大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总得给他几分薄面。这是人情世故,你必得学会了。”又道,“单保哪里做错了?他是皇兄的大伴,自然是听他的吩咐。这要是你的大伴,也只听你的。”

朱轩 是极难得挨骂的。今日还是因为一个内廷奴才受了母亲的训斥,心里那一点点不高兴,立刻就升上了一百二十分的不乐意。

不就一个奴才嘛。还是缺了个物件的,有什么值得看重的。

朱轩 并不知道单保究竟缺了什么“物件”,这等话是她从都人口里听来的。她们说,宫里的太监都是少了东西的,自己无意听见了细问,却又没人同自己说,凭白叫她多了一桩好奇的事。

但奴才就是奴才,没道理叫主子给看得太重。这是朱轩 的贴身都人常常对她说的。那都人却是好心,怕朱轩 同几个日常玩得好的小宫女日久生了情,到了他日,小宫女或病死或受罚身故,亦或被放出宫,想来朱轩 必会哭一遭。这般伤心伤身的事儿,自然要早早地就给绝了。

再有,便是现在不曾遇上,谁晓得往后会不会与憨面刁呢?回头殿下受了欺负,自己也得跟着吃罪。中宫性子好不好,可赏罚还是分明的,尤其是对着几个殿下身边的人,那是从来不手软。

自己还想留着这条贱命,过几年囫囵地全须全尾被放出宫去呢。

朱轩 把嘴巴抿得紧紧的,成了一道细细的线,眼睛也不再看郑梦境,两只手不断地在袖子里头掰弄着指头,或者用心抠着掌心。没多久一双手就红了,得亏是在袖子里头,否则叫郑梦境见了,还不知道多心疼。

郑梦境用指节一下下叩着自己的额头,看着女儿倔强的侧脸,有些发愁。她所出的几个孩子,除去身在辽东已然除籍的朱常洵不提,其余的都是年岁差不多的。

最明显的就是朱轩姝和朱常溆,他们两个年纪就差了一岁。郑梦境刚出月子,没多久就又怀上了朱常溆。朱常洵要稍微晚几年,但没多久之后,朱常治也出生了。

唯有朱轩 ,同前面的哥哥姐姐们年纪相差得太多,玩不到一处去。唯一一个能常见到的姐姐,方成婚不久,正同驸马蜜里调油呢,也是极少入宫来。便是入的宫,姐妹俩也说不上什么话。

郑梦境让刘带金将东西送去熊府,自己将朱轩 带去里殿,小声哄了好久。最后年纪还小的朱轩 因为渴睡,在母亲的怀里睡过去了。

朱翊钧今日处理完政务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习惯性地走进里殿去找郑梦境,唤了几声没人搭理。“陈矩,中宫呢?”他转身看着身后的陈矩,“还在翊坤宫留着看单子呢?”

陈矩躬身答道:“奴且不知,翊坤宫那头一直没派人送信儿来。想必是娘娘还在烦心殿下的孕事。”

朱翊钧正想说人家不来,你就不派个人去问问,又觉得此时说这话没甚意思。他撇嘴,“备銮驾,朕要上翊坤宫去。”待坐上后,心里又有几分抱怨。早就让小梦搬去坤宁宫,偏不肯。现在深夜上后宫去,翊坤宫总没有坤宁宫来得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