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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松对自己的能力,是有几分自负的。大明朝没有几个能称得上良将的,他能算一个,另一个则是麻贵。尤其李氏世世代代以铁岭为根,镇守辽东多年,就连京师的朝廷、天子都不得不对自己有所笼络。

放眼现在的李家,父亲已经老了,余下的几个弟弟统比不上自己。除了他,日后的路就会好走许多。

再没有什么想不到的。可偏偏父亲执意装作看不见。

今天这一耳光,叫他失了最后的那点对父亲的奢望。往后,再不会有了。

“儿子营中还有事,先走了。”李如松打开房门,“出兵相助女真攻打鞑靼的事,父亲不必再提,没有我的同意,辽东铁骑不会出手。”

“父亲,你已经老了。现在李氏做主的,不是你,而是我。”

李成梁怔愣地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跌坐在圈椅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可他摸不着,也看不见。

乌喇那拉氏的部落中,额实泰木着脸坐在帐内。她的手上握着自己出嫁时,妹妹额恩哲送给她的松石手钏。手钏是额恩哲从一个萨满嬷嬷手里讨了来的,想叫姐姐带在身上,好叫神灵庇护着。

爱新觉罗氏的女儿,大都为了部落,送去做了和亲。一旦部落之间有了纷争,头一个死的,也是她们。

额实泰的泪珠掉在松石上面,又从松石滑落,湿了她的衣裙。

当日自己收下这手钏的时候,何曾想过,先自己一步踏上死亡之路的,竟是额恩哲。

昂邦阿玛和阿玛几日前就到了,他们和布占泰在帐子里说了些什么,额实泰不知道。她只顾着伤心,亲眼看着妹妹被收殓。没有了首级的尸体,是无法得到神灵庇佑的。额实泰还请了好些个萨满法师来跳舞,请神灵看在这份虔诚上,让她妹妹有个好去处。

可现在,自己的亲人却告诉她,杀害额恩哲的是鞑靼。

额实泰在心里冷笑,这可能吗?放眼草原,能有胆子做下这等事,和爱新觉罗氏、李氏为敌,寥寥无几。而那些人本身内部就在为了贝勒的身份争吵,根本腾不出手来。

何况,一旦挑起事端,就会引来整个部落的灭顶之灾。

额实泰想不出真凶是谁,可并不妨碍她看出众人对于妹妹的死,并不在意。

男人们啊,心里想的永远只有如何扩张部落,女人之于他们不过是物品。可以随时杀了,丢了,换了。

就像南边的汉人说的那样,女人如衣服。破旧的,不想要的衣服,留着有什么用?

额实泰紧紧捏住手中的珠串。身为女子,何其无奈,眼睁睁地看着姐妹香消玉殒,丝毫没有半点法子。

帐外,努|尔哈赤和布占泰正在点兵,打算携手攻下鞑靼。对于努|尔哈赤而言,这不过是距离他的野望又近了一步而已。

女儿,侄女,只要不断地抢占下部落,总会有源源不断的人送上新鲜,又好生育的女子为他们繁衍下子嗣。

努|尔哈赤心里自然明白,干下此事的人非李如松莫属。自浑河一战后,他和自己就断了来往。不过眼下他还不能同李氏撕破了脸。马上就要前往大明朝的京师纳贡了,努|尔哈赤还指望着自己可以通过这次纳贡,在大明朝的官员内部多走动,进而得以说服大明朝重开木、马二市。

能和大明朝重新建立起商业关系,对于现在势力并不强大的努|尔哈赤而言,实在太有必要了。只要有人愿意前往边境做贸易,即便是远在女真的自己,也能知道大明朝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

知道什么时候,才是自己可以崛起的绝佳时机。

终有一日,他就会踏平了李氏,扫平大明朝,为自己的父祖报仇。他要尊父祖为王为皇,建立起自己的千秋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