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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梦境上了榻,陪他一起合眼睡下。

方才她特地让胡冬芸去了一趟慈庆宫,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情形。

朱常溆看着面前娇滴滴的女子,忍不住扶额,心中一叹。先前自己不是同母亲说了吗?让她别叫人留下了,怎么现在不仅留了人,还封作了皇太子妃?

朱常溆看了眼胡冬芸,“放下吧,老端着,手累。”

胡冬芸不敢吱声,脸倒是红扑扑的,像是树上刚摘下的新鲜红果子,香甜可口的模样。她将汤盅放在桌上,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两只手藏在袖子里不断地扭着,眼睛盯着鞋尖看。

单保见是未来的太子妃,很是识趣地让殿里伺候的人都退后一些,给二人让出些位置来。

胡冬芸见皇太子一直没动静,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眼帘,声音小得像蚊呐,“殿下……不吃吗?”

朱常溆觉得自己总不好不给人家面子,毕竟是好心端过来的,况且其中恐怕还有母亲的授意 他可不信要是没有母亲的发话,胡冬芸会自作主张地跑来慈庆宫。

“吃。”朱常溆在桌前坐下,打开盅盖。母亲先前多次和自己提过,胡氏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做的一手好菜。便是还未入口,只闻着香味儿,就令他食指大动。

胡冬芸闻着味儿,知道朱常溆开了盖子,偷偷掀了眼皮子去看,而后抿着嘴笑了一下。又唯恐被看见,飞快地咬了唇,低头。

朱常溆一边喝汤,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胡冬芸。还没长开的少女,胸脯微微隆起,身子还在抽条。他收回了目光,对这身子不是很感兴趣。

胡冬芸与周氏长得并不很像。周氏的脸略有些方,下巴倒是略尖,眼睛是丹凤眼,眼角上挑,五官长得很端庄,连同周身气质,看着都像是天生的皇后。

胡冬芸则不然。整张脸都是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大大的,眼角微微往下,看着可爱,又叫人心起几分怜意。唯有笑起来的时候,下巴尖儿才会露出来一点点。两个深深的酒窝嵌在脸上,看得朱常溆特别想去戳一戳,看到底有多深。

汤盅里的汤水并不多,朱常溆两碗就喝完了。他将空碗给收拾好了,往胡冬芸那个方向推了推,“有劳你跑这一趟了。”顿了顿,有些扭捏,“很好喝。”

胡冬芸的大眼睛都亮了,“太子喜欢?”不等朱常溆回答,就道,“殿下喜欢喝,往后奴家日日都给殿下端来。”

“不必了。”朱常溆不忍还学不会掩饰的胡冬芸脸上露出难过来,便又添了一句,“那样就太麻烦你了。”

胡冬芸立刻就又笑了,“不麻烦的。”她欢欢喜喜地端过了空碗,向朱常溆福了福身,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

朱常溆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母亲究竟是想做什么?

郑梦境面对前来质问自己的儿子,气定神闲地道:“你不是说,挑哪个都没关系的吗?我觉着冬芸性子挺好的,以后同我、同两个淑女,都不会难相处。我看中的儿媳妇,想留下,不行?”

“不是。”朱常溆挠了挠头,低声道,“母后知道我的意思。”

郑梦境叹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把她给留下了。”她目光如水地看着儿子,“周氏只得一个。兴许几十年后她还会出现在这个世上,你可曾想过,到时候会寻了人,让她入宫来?”

朱常溆想了想,摇摇头,“不会了。”他不想再让周氏陪着自己一块儿共赴黄泉。

“所以,陪在你身边的究竟是谁,都不打紧。而是看你的心里,究竟有没有放下。”郑梦境摇摇头,“现下看来,你从不曾放下。”

朱常溆怔怔地看着母亲。

“你还是在怕。”郑梦境一针见血地道出朱常溆深埋在心中的阴霾,“你害怕自己还是会成为一个亡国之君。一个给不了任何人幸福的亡国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