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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萍登时冷了脸,“我爹是我爹,我是我,别把我俩放一块儿说。”

史宾走到方永丰边上,拍了拍他,“怎么样,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吧?要我说,你喜欢林镇抚,就该顺毛捋,哪能老撞人炮口上。总是看你吃瘪,我都替你急得慌。”

方永丰“哎”了一声,到底没再说话了,只拿眼巴巴地望着林海萍,像极了受了委屈的黄犬。

林海萍理也不理他,站在甲板上让咸咸的海风吹干了头发,取了根头绳将长发一把束起,干净利落。

史宾走到她身边,远眺着,“快到月港了。这次回去,你好好歇会儿。下回出海,就不用跟着我一道了。”

林海萍瞪大了眼,“怎么?嫌我粗手粗脚?”她不满地道,“方才要不是我去把人的船底给凿了,你肯定又叫人给绑了去,信不信?”

“信。”史宾轻笑,“但你也该替自己打算打算了。若是不喜欢永丰,那也罢。上回林妈妈给她家侄子说亲,我去看过了,人挺不错的一个小子。”

林海萍望着越来越近的港口,沉默了许久。

“你嫌我了。”

“没有。”史宾淡淡道,“姑娘家,总归是要嫁人的。成了家,你还是镇抚,照样可以随我出海。”

林海萍讥讽地望着他,“然后呢?成家,怀胎,生子,带孩子。我还能有多少时候能出得来海上?”能帮得了你。

“你不用再劝了,我已是打定了主意,此生不嫁。林妈妈那处,还劳烦替我回绝了。”林海萍靠在栏杆上,身子微微向外倾着,看在史宾眼里有几分担忧,怕她就这么掉下去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很喜欢现在的日子。”

史宾将她从栏杆上拉下来,从怀里取了帕子替她擦弄脏了的手,“既不愿,我也不逼你。只是担心你日后后悔。”

“我从来不后悔。”林海萍笑得恣意。束成一束的如瀑长发随风飘动,几缕发丝拂上史宾的脸。发香带着咸腥的海风味道,那是林海萍独有的香气。“哪怕将来鳏寡一人,我也绝不后悔。”

史宾笑得开怀,“那倒是正好。做太监的也没后,将来等我们老了,倒能做个邻居。”

林海萍望着他的笑脸,心里有几分悸动。“那就这样说定了。”

“嗯。”史宾有些情不自禁,视线中林海萍的脸同宫中的那位贵人不断交错、相叠。他想伸手去摸一摸,还没举起来,就贴在了袖子里。

方永丰在一旁瞧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早就看出来林海萍对史宾倾心,只作自欺欺人,可眼前的这一幕,令他不得不承认心底最深处的那一份,不是希冀,而是无望。

其实现在这样也好。方永丰努力地说服着自己。能陪在她身边,护着她,就挺好的。

陈恕看看方永丰有些落寞的背影,再看看史宾和林海萍这头的情深义重,心中叹气。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到了月港,史宾留下陈恕盯着卸货,自己带人将银子运回宅子里。点清数目后,还不等歇一歇,一封京中送来的信就摆上了史宾的案头。他细细看了眼封口,随即拆了看信。

林海萍将事情交代完,溜达着也到了史宾的书房。她一进屋,就见史宾面色不好,忙问:“出了什么事?”

“京里……要起风了。”史宾面色凝重地道,将那信贴身收好,并不给旁人看,“这次我要亲自押送货物上京。漳州这儿就交给你了,若有不懂的地方就问问陈恕,他知道。”

林海萍脱口而出,“我不能也一起去吗?”旋即发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别开目光,耳朵染上了红,“我还没去过京城呢,你就当……顺道带上我,到了京城,我自己耍自己的。不是说要做邻居吗?我先去瞧瞧宅子,买一个,就买在你家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