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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摩之行,让史宾很满意。他开始期待起马尼拉会带给自己什么惊喜,每日向熟悉海况的陈九询问还有多久才到。

一日,史宾突然想起,“阿九,你没有名字吗?就只叫阿九?”

陈九点头,“我们不识什么字,所以这个就是我的大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的时候我阿娘唤我狗子,说是……”

“贱命好养活。”史宾收起舆图,晒然,“我娘也这么叫过我。”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陈九对史宾的印象大有改变。原来不是每个太监都同大人嘴里说的那么坏。起码史宾就不是。

现在的生活比过去要舒心许多,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看着是不是周围有明军和佛郎机的船。史宾待他们也都很好,虽做不到顿顿有肉,但白面馍馍还是管饱的。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大家的原谅,是陈九心里的一根刺。

史宾见他神色怅然地望着窗外,忽道:“我替你取个名字好不好?大名。”

陈九微微愕然,旋即笑道:“好,有劳公……子。”

“陈恕,如何?”史宾蘸墨在纸上写下自己取的名字,“如心恕,望你日后事事如心顺遂。”

恕,仁也,明也。

陈九如获至宝地捧着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纸,他其实根本认不得上面的字,但头一次,算是有了自己真正的名字。村子里原先有好些个叫阿九的,只是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了。

“谢谢公子赐名。”陈九跪下朝史宾磕了个头,“以后,我就跟着公子了。”

恍惚间,史宾想起了当年那个被人教训的小太监。也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面前,就好像从天而降的仙女,是菩萨专门派来救人的。

京中,癸巳京察结束后,不甘心的内阁开始向吏部发起攻击。孙 的同乡,吏部稽勋司员外郎虞淳熙、兵部职方郎中杨于庭、主事袁黄因拾遗被言官上疏弹劾。袁黄此时正于朝鲜督战,颇有功劳。孙 笃定天子必不会将他免职,所以仅上疏力保虞淳熙和杨于庭。

他的小心思,朱翊钧自然看在眼中,对孙 有了几分不耐。朝会时,刑科给事中刘道隆的上疏弹劾吏部,给了阁臣针对孙 的机会。

文华阁的讲师为了锻炼朱常汐,就将这事单拎出来。不过并不是给所有皇子们说,乃单独给皇太子开的小灶。藩王不需要知道这些,只要安安分分地呆在藩地混吃等死就行了。皇太子却不一样,日后登基,全都是他要去处理的。

朱常汐哪里知道这些,搪塞了先生,让他给自己几日时间思考后,就私下去请教了朱常溆。“二皇兄,你觉得,我该怎么回答先生?”

朱常溆笑得温和,“太子以为,先生所问的事,症结在于何处?”

朱常汐犹豫了一下,“是……孙尚书在京察时徇私了?”见朱常溆但笑不语,他就知道自己没说对,有些沮丧地道,“我、我真不懂这些。”

“是因为阁臣们想要铨选。”朱常溆道,“但铨选本该由吏部所管。”

朱常汐有些糊涂,“不过是铨选,谁想要,给谁便是了。这有什么可争的?”

朱常溆想了想,“溆试着换一种说法。”他的余光扫过远处朱常洵和朱常洛经过的身影,“如果大皇兄要同太子相争,为的是国储之位。太子觉得要不要给大皇兄?”

“当然不给!”朱常汐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太子可将铨选当作是国本,将阁臣与吏部当作是太子同大皇兄。”朱常溆笑得人畜无害,“正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才要争。”

说起朱常洛,朱常汐就没了心思再讨论问题。“二皇兄,你是不知道。大皇兄自从搬离了坤宁宫,见我都不像以前那样了。有的时候我俩同时在宫道上遇着,没有外人,他就不行礼。”他仰起头,“母后说,虽是兄弟,却也该分尊卑。二皇兄就从来不这样。我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