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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李太后张口欲言,最后却还是咽下了这句话。若再招来一个郑氏,宫里越发乌烟瘴气了。她想了想,“从宫里挑几个样貌出挑的,叫皇后给陛下送去。就说是我的意思,天子理当雨露均沾,只叫那几个服侍,未免不够周到。”

田夫人低头应下,亲自跑了趟坤宁宫,将挑好的人交给王喜姐。

“有劳田夫人服侍娘娘殷勤。”王喜姐扫了眼那几个都人,“人就留下吧,本宫自会处置。”

田夫人耳朵一竖,处置?怎么不是安排?冷汗一下子从她的背袭上来,恐怕慈圣太后娘娘的算盘要落空了。

王喜姐待下人素来严厉,田夫人不敢造次,只得回到慈宁宫将自己心中所虑告知李太后。

李太后有些怅然。“一个两个,都开始敷衍哀家了。这是嫌哀家活得太久,处处给人添麻烦是吧。”

“娘娘快别这么说。”田夫人急道,“陛下待娘娘的心,谁都看得出来。”

李太后苦笑,“哄我做什么。我眼睛虽瞧不见了,心里清楚。”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了,人一老,就不中用了。

郑国泰的事儿做得很隐蔽。随着他与妻子陆陆续续地入宫探望,借着送礼的名头,将不少金银带进宫去。每次都给了朱翊钧极大的惊喜。

有了这些钱,朱翊钧开始认真考量起造船一事。他对工部并不熟悉,也不知道有哪些人专精此事。虽然到时候可以问问工部尚书,但到底这算是天家的私船,不作为国用。任意调用官员,朱翊钧觉得自己这关都很难过。

为了研究建船技术,朱翊钧特地着人寻来《漕船志》、《南船纪》、《龙江船厂志》三本书。于他而言,读来未免有些枯燥乏味,看不多时就丢去一旁。他便转而想起直接叫人引荐几个善于此道之人。

只可惜此三本书都是于嘉靖年间所著,著书之人也都亡故,并不能为朱翊钧所用。

手里无人可用的无力感就像无将一样再次袭上朱翊钧的心头。越是接触自己先前不曾遇到过的东西,他就越有一种浓厚的无力感。

万历二十年来的两起战事加重了这种无力感,让这种感觉渐渐升为恐惧。对未知的害怕。

朱翊钧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一个多年来他的父皇、皇祖父,乃至于多个大明朝的先帝都未曾触碰,又想解决的问题。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自己已经故去的先生 文忠公。朱翊钧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接受了曾经被自己崇拜的先生,并非一个完人。但这个非圣人,替自己打造了一个可支粟十年的太仓库。如果没有太仓库,仅凭私帑和现在的国库存银,他和内阁也未必下得了决心出兵援助朝鲜。

朱翊钧缓缓闭上眼,有些颓唐地靠在椅背上。

如果换做文忠公,他会怎么做?

张先生……还有什么未尽之愿吗?

“陛下。”陈矩的声音打断了朱翊钧的沉思,“犒慰朝鲜援军的十万两 银已备好了,陛下打算何时发往前线?”

宫里已经开始烧地龙了。朱翊钧愣了愣,望着外面被大风刮着的树枝,道:“等李如松从宁夏归来献俘后,随他一并送去吧。”

“诺。”

被陈矩一打岔,朱翊钧就忘了自己先前在想的是什么了。他揉了揉发疼的额际,很想再次捕捉回那个转瞬即逝的念头,却再也寻不着了。

慈宁宫中,李太后正打发着宫人们将自己的库房都给清一清。她知道天子这次必不会给潞王银钱了,但就藩的潞王到底是自己的心尖尖。倒不是说李太后就不在乎朱翊钧了,只是一个天天想见就能见着,另一个,就是想见也不能见,亲疏总归有别。更何况还远香近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