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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万历二十年。郑梦境没有怀上皇七女。朱翊钧册封了太子,储位不再空悬。申时行没有致仕,王家屏没坐上首辅。对大明朝而言,最不起眼,却是对日后影响最大的事发生在遥远的女真族内。努|尔哈赤的原配哈哈纳扎青去世,而新娶的孟古哲哲在今年为他生下了第八子皇太极。

万历十二年出生的朱常溆今年九岁,距离祖训规定的皇子就藩年龄十五岁,还有六年。

六年里,朱常溆不能扳倒皇太子,就必须就藩,在藩地收到官员们的辖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以备日后的清君侧。

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都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

郑梦境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让人去把朱翊钧请来。这是继郑梦境单方面冷战后,她第一次向朱翊钧低头,发出邀约。

朱翊钧欣然接受。

在见到郑梦境的时候,他还有些惴惴的。小梦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好,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郑梦境摒退了宫人后,让他们关上大门,自己卸去了头上的钗环,跪在朱翊钧的跟前。

朱翊钧低声唤她:“小梦?”

郑梦境朝他磕了一个头,“陛下,奴家教子无方。前几日发现溆儿有不轨之举,意在国本。”她抬起脸,表情很平静,“此等不睦手足之举,实是愧对陛下与娘娘对他的疼爱。陛下若要责罚,奴家绝无二话。”

朱翊钧静静地望着她,“你希望……朕给他什么样的惩罚?送去凤阳圈禁吗?还是早早地将他封了王,指了藩地,不日就藩?”

“奴家悉听尊便。”郑梦境垂下双眼,并不敢看朱翊钧,心怦怦跳着。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她不断拧扭着的双手,让人看不出她的紧张。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把她扶起来,“小梦,朕知道溆儿不甘心。”他想着近来朱常汐越来越不像样的言行,“太子已立,大典即成,朕也无可奈何。”

这句话似乎并非说给郑梦境听的。

国本不可轻易动摇。嫡子无大错,自己也不能轻易废立。

朱翊钧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此事莫要再提起了,连皇后那边也不许说一个字,知道了吗?”见郑梦境低着头,轻轻点点,牵了她的手,“这件事朕会处理的,你别担心。”他试探性地问道,“今夜,朕在翊坤宫宿下吧?”

郑梦境面色不改,“奴家这几日身子不舒坦,雨露均沾,陛下还是去其他娘娘那里吧。”

朱翊钧轻轻磨了磨后牙槽,“史宾,去坤宁宫!”史宾应诺,刚转身要去准备銮驾,朱翊钧就改了主意,“不了,还是回乾清宫吧。”

史宾重新转过身,等了一息时间,见朱翊钧没再说话,重复了一遍回乾清宫的旨意,就又出去了。

不想他双脚刚跨过门槛,朱翊钧又道:“不必了。朕还是留下吧。”他望着离自己一步之遥的郑梦境,“小梦身子不好,朕要守着才安心。”

郑梦境微微侧过身子,避开朱翊钧的目光,“李公说,奴家这段时候都不便服侍。”

“无妨。”朱翊钧朝史宾挥挥手,“去《内起居注》上记下吧,今夜朕就宿在翊坤宫。”

史宾应诺,确定朱翊钧真的不会再改主意,才跑出去。

只有两个人的屋子显得有些冷清,朱翊钧有些不自在地松开了牵着郑梦境的手,“溆儿呢?”郑梦境唤来新招来的都人,“德女,带陛下去二皇子殿下那儿。”

田德女福了福身,腰肢轻扭,水光光的眼朝朱翊钧怯生生忘了一眼,声音听起来甜丝丝的,“陛下,奴婢带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