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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宫的一个小太监在宫门口张望了许久,最后还是踌躇着进来。他看也不敢看面沉如水的朱翊钧,“陛,陛下,四皇女……病殁。”

朱翊钧垂目俯视这个一直发抖的小太监,半晌才冷然道:“走吧。”

张宏紧随身后,寸步不离。

王淑蓉派去宫门口守着的人远远看到朱翊钧的銮驾过来,提着裙子就往里跑,“娘娘,娘娘,陛下来了。”

王淑蓉赶忙拿辣椒粉在眼角擦了擦,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整个眼眶都是红通通的,好似哭了一夜。

朱翊钧面无表情地走进殿中,看着在哭倒在地上的王淑蓉,二话不说,把人拎起来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王淑蓉被打懵了,头上的分心被打飞到,在撞到桌脚后摔到了地上,上头嵌着的宝石被摔了出来,跌了个粉碎。她感觉到嘴里有一股咸腥的味道,嘴唇钝钝开始后知后觉地疼痛起来,用手去擦,竟是出了血。

朱翊钧冷眼看着这个上一刻还在装哭的女人,在此刻旋即成了市井中的邋遢疯婆子。

“你居然打我?”醒过神来的王淑蓉癫狂起来,甚至忘了对朱翊钧的尊称,“我是谕旨册封的恭妃,册封大典受百官朝拜。陛下竟然半分面子都不给我?!”她指着榻上已经没了声息的皇四女,“ 儿前脚才刚没了,陛下这样当着她的面辱没于我!”

“ 儿没了,是你的报应。”朱翊钧掐住王淑蓉的脖子,听着她不断地咳嗽声,手上的劲道越来越大,“你以为没有证据,朕就想不到是你动的手脚吗?王淑蓉,你好天真啊。”他卸了力道,冷冷地看王淑蓉跌坐在地上。

王淑蓉不断地咳嗽,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嘶哑的声音难听极了,“陛下,没有证据,仅靠猜测又能奈我何?”她狂笑了起来,“难不成二殿下死了?陛下是上我这儿来泄怒的?”

朱翊钧笑了,“恰恰相反,是 儿,给溆儿抵了一命。”

王淑蓉愣住了。

“把整个景阳宫都给朕封起来,恭妃王氏忤逆圣意,降为嫔。”朱翊钧看了看蜷缩在门边不敢进来的朱常洛,又把目光放在呆愣的王淑蓉身上,轻轻吐出对她最为残忍的话,“皇长子洛,送往坤宁宫,即日起就由中宫抚育。”

“不,不不不,陛下你万万不能把洛儿从奴家身边带走。”王淑蓉爬上前,紧紧抓住朱翊钧的衣摆,被他一下甩开,“陛下!你怎能将洛儿带走,交给皇后!”

朱常洛被内监强拉着离开,他边回头望着王淑蓉,边喊着“母妃。”

朱翊钧坐上銮驾,斜睨了哭泣不止的朱常洛一眼,“以后,你就没有母妃了。该叫的,是母后。”他吩咐张宏,“走,回翊坤宫去。”

王淑蓉愣愣地看着宫门渐渐闭上,直至再也见不到朱常洛的身影。

洛儿,她的洛儿。

滴漏还在不停地响着,景阳宫的宫人们早就不知去处。王淑蓉枯坐在地上,一直没有起来。她看上去蓬头散发地,在黑夜之中好似一个游魂,衣襟上沾了一点血,娇贵的织金马面裙已经在地上磨破了好几处。

好似突然意识到什么,王淑蓉挣扎着已经发木的腿,冲到宫门边,大力地拍打着宫门。“洛儿,洛儿你回来!洛儿!陛下,奴家知错了,奴家不该顶撞,求求你,把洛儿还给我好不好。”她的双手拍打出了鲜血,失力地渐渐从门边滑落,“奴家错了,奴家什么都做错了。求求你,求求你。”

王淑蓉跌坐在门边,掩面而泣,口中一直叫着朱常洛的名字。

朱常溆病愈之后,就亲自前往银作局,从繁多的木料之中选了一小块边角料。剩下的日子,除了上课外,多出来的空余时间,他都泡在了银作局,借用木匠的工具,一点点地在那块自己选好的木料上刻着。

郑梦境每每晚上见了他手上的划痕,总是心疼不已,小心翼翼地给上了药。但第二天总会有新的伤痕出现。朱常溆不说自己在干什么,郑梦境也不问,她想着,也许是朱常溆在等着要送一个大大的惊喜给自己呢。

郑梦境倒是猜着了,惊喜是惊喜。只是这个惊喜不是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