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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睁开眼,离开椅背上直起身子,目光灼灼地望着桌上摆着的《山海舆地图》。“此人便是医术不精,却也的确是个能人。不见上一见,朕心有憾。”

张宏自一边出来,几步上前,拱手贺道:“奴才恭喜陛下。”

“尚未一见,也不知其人品几许。”朱翊钧微蹙眉。倘若是沽名钓誉之辈,当是即刻赶出大明,不许其再踏上大明国土。这样的人,哪怕是寻了由头弄死,也断不能叫旁的几个番国抢了去。

勘测舆图之人不论是哪朝哪代,都是受到重视的。将领带兵出征,没有精细准确的地图,恐将放跑敌军,乃至全军覆没。便是寻常民生庶务,也是有很大的帮助。兴水利,造桥铺路,都需要准确的舆图。

张宏扫了眼一旁的史宾,淡淡道:“奴才偶有出宫,听过市井对此人的几句言谈。”

朱翊钧来了兴趣,“哦?大伴不妨说说。”

“听说此远夷乃意大利亚人,自来了大明后,换了咱们大明朝的衣服,整日戴巾冠,着直身,形如学子。又因其好孔孟圣人之学,人称泰西儒士。”

朱翊钧摸着下巴,“听起来,似乎是个挺有趣的人。”

张宏躬身,面上带着浅笑,却不再说话。

朱翊钧起身伸了个懒腰,“罢,且召来瞧瞧是何人物。”竟能声名自肇庆远传入京,甚至抵达后宫之中。

虽然朱翊钧对郑梦境的话持有保留态度,但这姿态却是很叫朱翊钧高兴的。他的身体有些孱弱,这也是为什么急着开建定陵的原因。若他朝陵墓尚未建成,自己却驾崩身故,如何下葬?

越是这样,朱翊钧就越惜命,也就越不喜欢王淑蓉那般为着个国本而一心争破头的难堪模样。郑梦境身为宫妃,无心国本后位,堪称是无欲无求,岂非恰好证明一心只为他着想吗?

既然小梦想见,那便见见也无妨。

对于一心为自己的人,朱翊钧向来不吝于赏赐。替她完成心里的小小愿望,也在此间。

郑家父子因郑梦境的妃位,是无法再行赐爵的。自来只有皇后的娘家才能赐以伯。李家能有武清伯世袭,也是看在慈圣太后的面上。

朱翊钧边想着郑梦境在看到利玛窦的惊喜模样,边在宫人的服侍下洗漱。长夜漫漫,他独个儿觉得有些寂寞。正想召个妃嫔前来侍寝,却又想起当日郑梦境在乾清宫撞见王安嫔的吃醋样来。

他微微勾起唇,罢了,且好生歇一晚,今晚晾着小梦,她必定心里不安,若再召人服侍,怕是不好。她那性子,真恼了可不好哄。

还得顾及腹中的皇儿。

朱翊钧躺在床上,慢慢地合上眼,忽地想起明日还要徒步前往天坛祭祀,登时瞪大眼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幸好没糊涂叫来宫妃,否则明日还不叫百官看了自己的笑话。

弃銮驾而步行前往以显诚心,可是自己提出来的。

幸好幸好。

朱翊钧长出一口气,忽而想想祭祀之事,忽而想想郑梦境与她腹中的皇嗣,忽而又担心皇长女的病情,渐渐地睡沉了过去。

第29章

翌日清晨,天刚拂晓。

乾清宫内,都人们服侍朱翊钧穿上 缘白纱内单,外头罩了通裁绛纱袍。绛纱质地的蔽膝与白假带、玉佩、大绶一同在腰间系妥,外头再束以革带。最后再领部扣上方心曲领,戴上通体黑纱珠玉饰之的通天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