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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早就发现朝上党派林立,党争迭起。不少外朝臣子以地域区分,齐楚浙党泾渭分明。他本欲开放言路,谁料却成了党派相争,自嘉靖朝以来,党争便愈演愈烈,时至今日已是拦不住了。清算张文忠公之事,也让朱翊钧发现自己对朝臣、内监的约束实在很小,甚至无法做到旨意的顺利实施。

如今皇子还小,且只有朱常洛一人,是以朱翊钧并未想到日后会遇到的麻烦。郑梦境的话,刚好点醒了他。

皇明祖训有言: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须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虽长不得立。

但这一条早就不知道被扔哪儿去了。

朱翊钧的手捏成拳又即刻松开,□□开国,定下此训确有缘由。

他并未立刻答应郑梦境,只道:“且容朕想想。”

郑梦境知道朱翊钧并未完全信任自己,但这不打紧,眼下要紧之事,是先将利玛窦召来京城。

第28章

本为团圆之意的圆月挂在天际,却因洒下一片清冷光辉而叫人心生清寂之感。

在这宫里尤是。

翊坤宫的殿内因郑梦境怀孕已不用香了,只用大量的瓜果堆积在缸内,以果蔬的香甜气息来替代熏香。

郑梦境歪在榻上,闻着香甜舒暖的味道,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午后朱翊钧就回了乾清宫,已是快到宫门落锁时分,也不见人来,更不见人传话。郑梦境无法,心里惴惴是不是自己的那番话引起三郎的不满来,纵刘带金劝了多次,她还是执意要等着。

脚步声匆匆,夹杂着滴漏的声音,由远及近,继而盖过滴漏。

郑梦境被脚步声惊醒,用力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困意还是未曾离开。她使劲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背,方才好些。

来的是老熟人,史宾。

郑梦境见来人乃史宾,先是怅然,旋即又窃笑。史宾单独前往翊坤宫,便是意味着朱翊钧今夜并不会宿在此处,郑梦境吃不准朱翊钧的心思究竟如何。可再看史宾胸口的补子,便知他又是高升。

三郎到底面皮薄,总使唤人做坏事,心里终究过意不去。

果然,史宾拱手道:“陛下今夜宿在乾清宫,娘娘可早些安歇。”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今日政事繁忙,东北李家送来了奏疏,陛下分不开身,正与内阁诸位大学士协商。乾清宫未曾宣召别宫的娘娘。”

郑梦境微微一笑,“有劳公公跑这一趟。”说着,就让刘带金取了金瓜子赏人。

史宾接了赏赐,却不急着即刻回去。午时郑梦境与朱翊钧说话并未摒退宫人,是以在场的史宾将他们的话全须全尾地听入耳中。他心有疑虑,肇庆离京城何止千里,郑娘娘是如何得知利玛窦此人的?又有,既知人,又何以举荐?莫非此人果真医术超群?

如同朱翊钧并不完全相信郑梦境对太子之位不想沾染一般,史宾也觉得她现下咬定不要太子之位实在言之过早。翊坤宫还未有皇子降生,兴许有了皇子后,郑娘娘就换了心思也不说不准。

不过既然是郑梦境想要举荐,史宾还是留了份心思。他想的是弄清楚郑梦境的想法之后,再差人去肇庆好好盘查一番那意大利亚人的底细,若言过其实,不妨寻个由头将人就地斩杀,或是直接遣回番国去。总比日后露出马脚,惹来朱翊钧对郑梦境的不满好。

史宾在心内踌躇一番后,问道:“奴才午时听娘娘说,想请意大利亚的奇人入宫?此人果真医术不凡,胜于宫中太医?”

这个问题的确把郑梦境问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