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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承宪今日穿了一身烟栗色直身,腋下夹着大帽。跟在父亲身后的郑国泰则是深烟色直身,大帽也是取了下来,并不戴在头上。

“冒味叨扰了。”郑承宪朝王氏行礼道,“下官乃锦衣卫千户郑承宪,与文忠公倒是不曾有缘相见。”

王氏越发疑惑,既不曾见,怎得此时上得门来寻人。

郑承宪又道:“小女有幸蒙获圣眷,如今在宫里封了淑嫔。前些时日与王夫人曾有过一面之缘,只不知夫人还记得不曾。”

这么一提,王氏因悲伤而混沌的脑子倒是有些清醒起来。她对那位宫里的贵人还有些印象和好感的,脸上的表情便柔和了几分,“不知郑千户今日到府所为何事?”

郑承宪道:“我如今身负皇令,需前往江陵替圣上做些营生。想着府上也是往江陵那处去,不知方不方便结伴而行。”

王氏思量了一番,并未立刻应下,“我乃妇道人家,这事儿还需同犬子商量才行。不知千户大人现居何处?”

郑承宪本来也不觉得张家会立刻答应自己,早就做了准备。“下官现居外城的福来客栈,府上若有事,只管往那处寻我便是。”他拱手道,“府上现忙着,我便不多叨扰了,告辞。”

王氏起身送了几步,便让家人子将人送出府去。

长子张敬修在外料理了事务后,回来便听母亲和妻子说了郑家人来访的事。待明了其意图后,张敬修皱着眉,一口拒绝,“这事我看不大妥当。外戚素来叫士人看不上眼,我们家若是与他们结伴而行,不知在旁人嘴里会生出多少是非来。”

张敬修说的,也是王氏心里所担心的。这也是为什么她当时没有立刻答应的缘故。

高氏却劝道:“那郑千户虽是粗鄙出身,言谈举止倒不落下乘。其子也不曾对府内的丫鬟有什么轻薄之举,倒像是个正派人家出来的。依奴家看,倒不妨应下。如今我们家都这般情形了,还能再坏到哪儿去呢?”

王氏思忖后,也道:“我在宫里与那郑淑嫔见过一面,言谈之间倒有些落魄士人家中女儿的味道。不过结伴而行,并非有何裙带关系。便是没有这桩事,旁人难道还不会说嘴了?”

张敬修皱眉想了许久,终是松了口,令人去客栈通知郑承宪父子何日出发。

京城离江陵并不近,路上多个人也好照应。

郑承宪得了张家的口信,便写了封家书令人送进宫里去给郑梦境。

郑梦境看完家书,就递给了一旁正在逗猫的朱翊钧。

朱翊钧将怀里雪团似的狸奴放下,接过信就折好随手放在桌上,并不看。他调笑道:“对小梦,朕哪里还有不放心的。叫郑家父子只管放手去做便是了。”

张居正生前攒下了偌大的钱财,如今国库充盈,丝毫不必担心银钱的问题。倒是朱翊钧自己的小金库,钱并不多。他心里自有小九九,想着郑家父子没做过商户,给的那些私帑便是赔了,比起内库里的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权当是哄郑梦境高兴了。若真能赚了银钱,那自己以后再想修建宫室别苑,倒是方便许多。一举两得的事儿。

郑梦境笑盈盈地一福,“承蒙陛下看得起家父家兄。”起身的时候假装自己没站稳,跌进朱翊钧的怀里。

夕阳的余晖映在郑梦境扬起的脸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光,真个儿的谪仙般模样看得朱翊钧的心直跳个不停。

郑梦境噘着嘴,“便是父兄赔了银钱,奴家自有私房赔给陛下。”

朱翊钧笑出了声,一脸不以为意,“你能有多少私房?”

郑梦境“哼”了一声,嗒嗒嗒地趿拉着软鞋到内殿,不多时捧了个小箱子来。

狸奴在一旁滴溜了半天眼睛,一跃跳上了朱翊钧的膝盖,同他一起看郑梦境用贴身的小钥匙打开那樟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