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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发作不得,王淑蓉又说了几句,就放郑梦境回去了。见人往王氏那处走,眉毛一挑,“淑嫔怎得自降身份,去那外命妇处呆着。”扭头问身边的宫人,“内命妇那处没安排郑淑嫔的位置吗?”

王淑蓉倒没觉得自己的话哪儿不妥,几个心思敏感又崩不住的外命妇听了,脸色就有些不大好。

张莲花不亢不卑地垂首回道:“是奴婢的疏漏,这就安排下去。”

“不用了。”郑梦境笑道,“我同王夫人相谈甚欢,方才还说起石青色袄子配什么色的络子来着。说了一半,就被恭妃娘娘唤来了。还请娘娘容我同王夫人问明了,改日打一个络子来孝敬娘娘。”

“倒是个贴心的,便依你了。”王淑蓉本就不是真心让郑梦境换位子,她是看不起这等品级不同却坐一处的做派。可人要往低处走,你有甚法子呢。

郑梦境边往回走,边嗤笑。王淑蓉还当自己多能耐呢。刚才一句“自降身份”,没发现在场的外命妇脸都青了吗?能坐进景阳宫来恭贺的哪个是省油的灯了?不是有品级的大员家眷,便是公侯伯家的女眷,别说一个恭妃,就是朱翊钧也不敢轻易得罪的。

怀孕了了不起?自己重生过,可知未来,知道里头的那个是皇子,可人家知道什么?还不当你都人飞枝头成凤凰了,就眼高手低贪慕虚荣。

第一次亮相就叫人看轻了,日后可再难改了这印象。

退一万步,皇长子了不起?再不得了也是庶出,王皇后可还年轻着呢。

郑梦境垂下眼,在王氏边上照旧坐定。

可惜前世王皇后除了皇长女之外,再无所出。

王氏有些担心,不由多了嘴,向郑梦境提醒:“恭妃娘娘……似乎来者不善。淑嫔日后在宫里可得小心了。”

郑梦境甜甜一笑,“多谢王夫人惦记奴家,奴家自当谨慎。”

本是平淡无奇的一句话,王氏却听了一愣。而后莞尔一笑。

先前自称本宫,如今却又换成奴家。虽只是称谓的改变,但其中所含的未尽之言,实在耐人寻味。

郑梦境在坐下后同王氏顺着方才的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络子,只是一心二用,不断地观察在座之人的言行。

内外命妇之间的交际,极能体现外朝的动态。

比如王氏虽是难得的一品诰命,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嫡妻。可朝野皆知张居正病危,不日即将驾鹤仙去,是以她这里最是冷清。除了旧日交好的几位外命妇,旁的人连坐的位置都要拉远一些,生怕让旁人疑心自己。

而张四维那边却不一样了。今日他的嫡妻告病,来的却是嫡媳姚氏。张四维的嫡妻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这个不得而知。郑梦境更倾向于张四维是借推出儿媳来探探王淑蓉的口风的,便出了错,也能说小辈儿不知礼。

姚氏出身山西蒲州富商之家,与同城盐商世家的张四维家倒是门当户对 两家都是经商的,乃当地有名的富户。到底不是书香门第出来的闺秀,只这一条便落了下乘。

再有姚氏打进了景阳宫后,一直围着王淑蓉打转。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张四维想押宝在王恭妃的肚子上,姚氏偏还要别扭着,叫人觉着她既想讨好新晋的恭妃,又想体现出下任首辅家的清高姿态。结果学了个两不像,里外面子全丢了个精光,瞧着就小家子气。

郑梦境打量着王淑蓉身边姚氏的谄媚,再对比身边王氏和她儿媳的荣辱不惊,不禁感慨家教的确是个重要的东西。怪不得世人将商户排在最后头,的确是差那么点眼力价。

张居正祖上,看着虽不显,却的确是有从龙之功的。始祖张福累功授湖广归州长宁所世袭千户,只他这一脉是旁支,所以并不承袭。

不过姚氏再令人心里瞧不起,身边围着的人还是最多的。郑梦境联系前世,叹了口气。

新任首辅果然是张四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