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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把她带走?”太皇太后的面容仍是平静无波,犹带一丝笑意。那笑意有些纵容,怂恿着我犯错。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她愿意放手,我用一生感恩戴德。绷紧的身子突然注入了活力,扬起头,忽略了齐嬷嬷轻轻摇晃的瞬间,笑着道:“如果太皇太后您能体谅我们姐妹分离,让臣妾带回锦墨,臣妾感激不尽。”“用什么来换?”她笑得深意,我突然怔住。“倾其所有。”虽是真心话,却忐忑不安。“连刘恒都对你不错了,你还有什么?”太皇太后的话,似双手用力左右抽打我的面颊。

曾笑过他人慌乱过早的亮出了底牌,此时我却错的离谱,竟被套去了实话。是阿,连刘恒都被我羞涩的认为是良人时,还有什么资格谈交换。财宝么,还是权利,这些于太皇太后都是不屑,她要的忠心已经没有了,还有什么值得一换?跪爬两步,伸手握住那枯瘦,“娘娘,奴婢去了代国八年,几经历险,虽未死,行动却如溺水,不曾好过,还望娘娘看在奴婢为您尽心尽力的份上,把锦墨赏给奴婢吧。”一声声的娘娘嘲笑着我的幼稚,一声声奴婢透着迟到的领悟。权利和地位不能改变任何事,就像我还是萧清漪一样,谁握有生死,才是天地。

“哀家见你还知道在此时回宫探望,有些动容,无视你心中所想,但那不意味着你都能得逞,趁哀家还念你知孝,不要再说,刘恒还等你回去呢。”太皇太后又再次阖住了双眸,不再看我。

我还想出声,却被灵犀扑住了裙尾,哽咽下了话尾。齐嬷嬷匆忙拉出了我们,临至殿门前,我回身深望,忽明忽暗的宫灯下,大殿一片死寂,太皇太后是决意要锦墨陪她了。齐嬷嬷将我们二人安排到偏殿,灵犀扑到她的怀中恸哭,连日来的委屈全化成了泪,迸了出来,濡湿了齐嬷嬷肩头。我默然不语,锦墨还在建章宫么,守卫森严的建章宫我怎么才能去找她。

“王后娘娘,你也不必如此,锦墨很好,只是你想带走却是不可能的,如今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已是难得,若不是念你千里赶来,怕是此次连命也没有了。”齐嬷嬷的语气依然那么强硬,内里却充满关切。爱屋及乌,她如是,我也如是。起身下拜,强睁了泪眼,轻声问:“嬷嬷可想个法子,让本宫再见一次太皇太后,求求她,舍了锦墨给本宫。”“娘娘好不懂事理,虽是太皇太后病危,你却不该此时要人,忘了忌讳。太皇太后已是宽大了,如何再求?”齐嬷嬷微怒道。我的心像被掏空了般,难道锦墨注定要死在此处么,泪已不听使唤的倾落,呼吸也有些艰难。

齐嬷嬷低头,递过丝帕,放低了声音道:“太皇太后并未想过以锦墨殉葬,他日如果万一太皇太后薨了,内宫作乱,老奴可保她生死,放她出宫,只要……”说罢她回身看着低低哭泣的灵犀,她在与我交换,一命换过一命。我点头,用力,慌乱。“那嬷嬷你……万一……”将来如果太皇太后一死,吕家必然掌控内廷,世家重臣会同诸王平叛也必争这皇宫。那时之危,随时可能会死,尤其是齐嬷嬷,跟随太后多年,如果诸王得手她即便没有死于宫变也会被扼死在朝堂之上。她抬眸笑了笑,那笑恬静安然,似青春少艾的芳龄女子,从容曼丽:“太皇太后对老奴一生恩嘉照顾,老奴也以一生相还。灵犀闻声大哭,抱紧了姑母。她是用着必死的心,却不是为着血缘亲情,太皇太后一生于她几次相负,几次失信,几次猜疑,她却仍能如此,不是愚忠,却是情深。蕴泪笑了笑:“也好,宫城重地,必是安全的,一旦有变,本宫会立刻派人至此,锦墨就托付给嬷嬷了。”说罢俯身下跪,齐嬷嬷也俯身下拜,颤着说:“灵犀是老奴最为放心不下,也请娘娘多加照抚。”她又叩了三下。两个人用心相托的,却是最最关切的人。夜近天明,我却无力站起,奋力一搏才求来的相见还是像我所想的落空,锦墨也许与我只是十丈之隔却是不能得见。我咬牙,一切都是值得的,毕竟我知道她还好,毕竟我知道宫倾那日我必须过来接她,这样足以。齐嬷嬷走了,佝偻着身子。八年也让她尘霜满面。八年,我是不是也变了,锦墨是不是也变了,还会相认么,还会知心么。自嘲的笑了笑,骨肉相连,血脉相通,怎么不会相认,怎么不会知心。我只需静待,等着相会的一天,而这天已经不再遥远了。1 史书记载,刘邦起初穷困潦倒,只是沛县亭长,于吕公贺宴上不顾自己身无分文将名帖写成一万钱,后被出门迎接的吕公观测相貌,深觉将来必贵,所以想将女儿嫁给他。而吕雉此时也已经二十岁,吕公曾以女儿面贵,留女待价而沽。谁料最后竟嫁给四十三岁的刘邦,另带情妇所生长子刘肥。吕母不喜,吕雉却认为刘邦另有才能听从父亲之命不顾母亲阻拦出嫁。刘邦混迹市井,吕雉操劳家务,两人从无恩爱。但是权力让他们俩结合,所以才有的大汉江山。此处所写,意为弥留吕氏惋惜自己终身不曾享过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