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广儿竟会死在凯旋之时。”独孤皇后拼尽了力气才涩然开口,如同谶语道。

事情果然不出独孤皇后所料。

太子杨勇监国第二日便以连年战祸国库内不敷出为由,先断了前方粮草。杨广明明未曾战死在与李氏搏杀疆场,却被同胞兄弟从后背先□上一刀。

独孤皇后勉强挣扎着下床,想要冲出昭阳宫重入朝堂执掌朝政,竟不能。三更天被急招入宫的众文武百官被太子杨勇命令的守卫内侍困在大殿不得进,内外不许随意擅自进出。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场惊变来得如此迅猛。

更不曾料道皇上未归,皇后被囚,大兴宫禁地守卫一夜之间全部换成太子党羽心腹,昭阳宫宫门紧闭,连御医堂也就此禁止出入宫廷天阙。

杨勇筹划这场变革太久了,久到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内外已经迫不及待的换了新的主人。

杨勇在朝堂之上遥尊被围困于远郊不能归来的杨坚为太上皇,尊后宫被囚的独孤皇后为皇太后,又册封已经被自己断绝粮草的杨广为孝王,再命驻守京郊东大营的十万禁军接手京都守卫,将京城四门严防,以防杨广突围而归。

没有人知道皇上此时的安危,也没有人知道此时究竟还有谁能救下所有的人。升平站在独孤皇后身边觉得胸口憋闷,嗓子翻起阵阵血腥气息,眼前不住的泛黑。

事态比升平所预料的还要严重许多,可从未参与朝堂争斗的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今日是独孤皇后的生辰,她替杨广为昭阳宫独孤皇后献的寿礼还摆在母后榻前的玉案上。独孤皇后此生所受优待是前朝皇后所未有过的丰沃,一个人独生五子一女,如此独宠后宫无人能及。所以皇上曾命子女,但逢独孤皇后生辰都需敬孝母后寿礼,于是昭阳宫中一年便有了今日最热闹的时候。

只是今年起初杨勇抱病不起,太子妃高氏生产完毕忙于随侍照料,秦王杨俊携秦王妃另辟王府而住,蜀王杨秀偕蜀王妃都已出宫结造香庐,兄弟二人皆难得入宫一趟,剩下逍遥自在的汉王杨谅仍沉溺于周游名山大川不肯归还,结果这一年唯一的喜庆日子无人来贺,却惊逢宫更天变。

“其实,还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独孤皇后沙哑着嗓子拽过升平手腕压低声音,升平被母后的目光所摄只能稳住心神低下头听:“你。”

独孤皇后面色苍白如纸,一个你字从嘴唇里迸出时惊得升平不敢置信,她摇头百般躲闪,不由自主后退。

她不行的,一定不行,她从未做过这些,如何知道内里诀窍?

独孤皇后枯瘦的手指狠狠抓住升平的手腕:“倘若我们都死了,广儿也活不长。你也想他死吗?”

升平停止挣扎。一句话,独孤皇后就已经轻易击中她心头最柔弱的那块。

独孤皇后望向升平,缓缓招手:“阿鸾,听话,……你过来。”

昭阳宫里的宫人也是惊恐万分,她们闪烁着惶惶难安的视线趴伏在地面不敢抬头。

除了升平和她的母后,这里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升平和母后无需害怕,只因为太子杨勇即使登基做了皇帝,也不会嗜杀亲母亲妹。不像宫人也许为了平息宫变谣言会被悉数坑杀。

想到这里升平突然敛了惶惶的心神,稳住气息听独孤皇后在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阿鸾务必把这个传给你的舅父。”说吧,独孤皇后从宽大的袖笼里悄悄抽出一方玉匣,升平深吸口气,连忙用袖子掩盖玉匣,攥紧。

杨坚当年还曾许给独孤伽罗一样特殊兵权,除虎符外,就是是东大营调配用的玉章。皇上虎符,皇后玉章,这是一对帝王权利无可动摇的凭证。

独孤皇后按了按升平的掌心轻轻叹气:“本宫果然真没看错这个孩子,勇儿为人心浮气躁不能继承大统,若是此次谋逆他能再晚上几日,怕是在没有人能翻身求活了。可惜……高氏无能!”

升平陡然皱眉,这事又和太子妃高氏又有什么关系?

“今早,该与本宫贺寿的太子妃高氏称病不来请安,本宫就已经明白他们的密谋了,想必是怕一旦兵变,昭阳宫被围个水泄不通她不好脱身,先想着法子找个借口不肯前来,本宫一早就已派人去行宫送信,命你舅父寻个办法脱开皇上随扈先行归来,你只需将玉章送出交与他调配军马即可。”

“可我……”升平当然知晓自己根本无力完成,所以她还在犹疑。

独孤皇后冷冷逼住升平犹豫的双眼:“广儿你不想救了吗?”

升平额头不知不觉已经渗出冷汗,百般思量后终还是重重点头答应,匆匆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