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为定,若阿鸾不嫁别人,广哥哥也不娶别人,如何?”杨广笑弯了腰,唇角抵在升平耳边轻声承诺,笑意之间又夹杂些许郑重,被他蹭了耳朵的升平浑身一热,心中难抑慌乱,赶紧高呼:“永好,永好,快过来,我要换裙子!”

永好闻声立即上前服侍,被打断言语的杨广迷乱的目光也瞬时清明了些,立即翩然下榻立于一边,故作沉重叹息的模样试探道:“既是如此,那我可走了?”

“走吧,走吧!”升平涨红了脸也不去瞧他,双手胡乱挥了挥袖,盼他赶快出去。

“好!”杨广沉声应答,拂袖调头便走,没走两步身后又传来升平恼怒不甘的声音:“走吧,走吧,走了就别再来栖凤宫!”

杨广被她的喜怒无常折腾得无奈,不禁低头笑笑,回身促狭嘱咐:“知道阿鸾不舍得我,我先去外殿,等阿鸾换好了裙子再进来。”

杨广随口之言又羞得升平霞飞双颊,胡乱抓了个枕坠子扔过去,没砸到翩翩风度的促狭鬼,反而一骨碌滑出了殿门,随即殿门口传来杨广嘲弄的笑声,偏又气坏了她。

直至杨广再不逗她,翩然出殿。不见了他的青衫淡影,升平才能静下心品品他方才许给自己的承诺,嘴角不觉上扬,挑成月弯。

永好一边利落解开她的裙佩,一边轻声笑道:“都说广殿下是公主治病的良药,什么病阿痛阿的,见了广殿下都凤体康健了,如今看来,可是不假……”

知她在嘲弄自己,升平斜了头不以为然的哼了声,可又觉得心中忐忑不安,犹豫片刻,她回身抓住永好的袖笼小心翼翼的试探问:“永好,你说,来日我嫁广哥哥,如何?”

永好闻言脸色大变。

升平没心没肺的一句话,却唬得她赶紧捂住升平微张的樱唇,慌乱警告说:“公主,此话可说不得,若是让皇上或者皇后娘娘听见了,怕是要惹大祸的!”

“大祸?”升平蹩眉:“什么大祸?”

永好摇头不答,升平不依缠了半晌,永好才叹口气道“旧日里常听人说……

大隋朝成立之初,风俗礼规仍保持沿袭前朝,虽北周昏聩废帝也曾有过兄纳妹婚的先例,但那公主却非废帝的亲妹子,按皇族亲谱算下来,不过是同叔祖下的一位堂妹罢了。2

可即便如此,北周废帝纳妹为后的行为已是为天下文人诟病,政客所不齿。因此理由废帝登基十数载,边臣先数度压境讨伐,亲信先后内外叛乱,因帝王后宫情事掀起天下大乱,怕也是废帝想都不曾想过的。

北周废帝为迎击叛乱发动贵族纨绔子弟沙场征战,却敌不过升平父皇杨坚麾下奋勇征战的兵将们,那一场浩荡叛乱扬尘蔽日,乱尸丛下血流成河,黎民苍生无不哀鸣溃绝,万里江山凋敝荒败。

胜利王师在旧庭溃不成军的颓败下蜂拥至皇家庭苑前,他们惊恐的发现:废帝濒临破城时竟因自己□误国愤恼,亲手用弓弦勒死堂妹,随即拖爱人尸首同自己一同共悬颈于太极宫门正梁,誓要化作厉鬼,历经世代轮回不散,定要亲眼目睹新朝也将因兄妹情乱,导致国破家亡。

这个诅咒开国帝后杨坚和独孤氏起初并未放于心头,奈何被后宫有心的旧日宫人传了几遍,谣言越传越厉,便不由得他人不信。

那一场宫倾浩劫没有掠夺旧日宫人宵小性命,但凭借对昔日宫廷生活的追忆总难安抚心中忿忿的她们,言语间参杂太多诽谤,乃至走火入魔的境况。

独孤皇后当机立断将旧日宫人登记造册全部深坑掩杀,将谣言扼杀泯没。

岂料多年以后,那位与侍卫私相授受的翔羽宫宫人被溺杀时癫狂至极,被侍卫捆绑时厉鬼般不住嚎啕,已知自己性命不保,所幸将她听过的肮脏话一并骂出,于是避讳很久的诅咒再次于太极宫内出现,永好也在彼时听过这个兄妹亡国的诅咒始末。

升平闻言不禁骇然。她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传言,更不知晓该怎样辨别诅咒的真实与虚假。

即便广哥哥果真不怕诅咒一朝,偏在她身上用心,升平自己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挑衅鬼魅传言。更何况父皇母后曾为此掩杀宫人,此事定是他们心中难安大患,一旦她与广哥哥相恋必然会百般阻挠,不肯成就。

广哥哥终会另娶别人,而她的良人也在远处别方。虽然知道兄妹本该如此戒防,可升平仍是难以割舍此刻心中莫名疼痛。

放眼京城内外,怕是再没有似广哥哥般会让升平觉得温暖自在的男儿了。

几位哥哥与升平从小嬉闹,她和杨广彼此之间更是亲密无间,她喜欢对他做些无法无天的鬼花样,进而更多得到他宠溺抚摸回报。直到太子哥哥身为长兄,率先迎娶高相长女若辛,而后,俊哥哥,秀哥哥也逐步定下各自亲事,再接下来,必然就是京城内外盛名远播的杨广的亲事,会搅乱朝中有心人的思量,可以预想,宦门权贵、儒人世家,家中有女者届时必定会踊跃攀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