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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一一也知道练字时其实不容人打扰,便自己借着白天的光线打量起这间昨晚的受难地,只见左边是一壁博古架,上面放着一些古玩摆件,右边是书架,置于其中的全是古籍式样的书,码的整整齐齐。纪离身后右侧角落是花凳,摆着一盆君子兰,左侧的墙壁上悬着一副仕女画,画上一女子正于月明当空中,半垂螓首奏箫,画面左上角题着两句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没有落款,也没有印章。

阳一一想起家里束之高阁的那支玉箫,正在眯眼思索,纪离就出声了:“走吧,吃了早饭带你去转转。”

“哦。”阳一一暂且压下疑问,跟着他下楼。

做饭的是位大婶,见他们进餐厅便是爽朗的笑,先是好好打量了下阳一一,在他们坐下后,又对纪离用家乡话说了句什么,纪离点了点头,她便出去了。

“这是镇上的赵婶,她让我们等会儿吃完了坐她男人的船去湖上玩。”纪离对一边喝粥一边感兴趣地看着这边的她解释。

阳一一点点头,三下两下地就着酱菜喝完粥吃过油饼,笑嘻嘻地看着纪离:“后吃完的洗碗。”

纪离笑着瞥她一眼,悠悠说:“先吃完的不该有更多时间洗碗么?”

“可你还没吃完啊……”阳一一鼓眼睛,“我又洗不了你的。”

“等你洗完你的,我就吃完了。”纪离说完,继续优哉游哉地喝粥。

“歪理!”阳一一下定论。

纪离笑着夹了筷酱菜:“我似乎还欠你一个解释……心情不好就不说了吧。”

“无赖!”阳一一嗔目结舌,“地主了不起啊?”说是说,抱怨是抱怨,可又无可奈何,只能端着自己的碗走进厨房。

果然她洗好自己的,纪离便拿进来了他的,阳一一懒得再废话,迅速将两个人的洗完,便跟着他一起出门。

划船的赵伯性格和赵婶一般开朗,也是先笑着看了阳一一许久,才对纪离打招呼,又连着打趣了好几句,纪离只是微笑,间或带笑看一眼她,却并没开口说话。阳一一完全听不懂赵伯在说什么,而眼看纪离并不打算翻译他的话,便自己坐在船上看两旁的建筑。

村镇上的水道稍嫌细窄,待行到镇外时才逐渐宽阔起来,赵伯忽然引吭,开始唱一首渔歌,声音浑厚有力,十分能感染人。阳一一很快掌握到调子,便开始跟着和曲,引来赵伯惊喜的视线,越唱越起劲……阳一一也没客气示弱,赵伯唱完后,她另起了一首太沪作的江南调,低婉的歌声却极有穿透力,和着阳光,远远地飘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

待她唱完,赵伯哈哈大笑,又对纪离说了句什么,纪离稍稍勾起唇角,伸手绕了绕她鬓边的头发:“他夸你人美歌也美。”

阳一一抬眸冲他笑的极为自得:“谢谢他,不过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纪离失笑,赵伯也听到了,更是朗声大笑,笑完再起了另一首歌。

一路唱到湖上,赵伯坐了另一人的渔船走了,阳一一眼睁睁看着纪离挽起衬衣袖口,站在了船头。

“你还会划船?”阳一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你忘了我是本地人?”对她的质疑,纪离轻笑着不以为然。

“可我也以为你是大家公子那种……”

“小村镇能有什么大家公子?”纪离撑开蒿,停了停才又继续说,“小时候,我是方圆百里最皮的一个,爬墙上树摸鱼抓虾什么都会,也什么祸都闯过:偷邻居家的鸡来烤,站在桥上往船只上扔石头,给老师讲台下面绑鞭炮,牵着长长的引线,在老师慷慨激昂的时候点燃,把平日里强悍精明的中年妇女活活吓哭……父亲那时候满街追着我打,真要成了这里一景。”

“你……真是看不出来……”阳一一再次感慨“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句话,但说出口的却是,“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纪离只笑不语。

阳一一想了想,没有问他变为现在这样的原因,而是起身,摇晃着站到他身边,极目眺望湖上碧晴风光,天边白云朵朵,云下隐有几座小山丘,都是葱葱郁郁……她看看他,再看看景色,笑着说:“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说你为什么后来成长为如今这般,至少我是明白了为什么你能有如此漂亮的眼睛和醉人的温柔眼神。”

顿了顿,她绽开更灿烂的笑颜:“纪总是个厚道人,故意戴着眼镜减少这双眼睛的杀伤力。”

纪离听了一扬唇角,缓缓摇头:“我是的确有些近视。”

“诶?”阳一一才不会信,之前逮着好几次他看书用电脑都没戴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