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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老六是在你床上死的?”

如今,帝君端坐高位,一双浑浊偏偏透着几分锐利的眸子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凤夙,凤夙不知道,如果她有感觉,当这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是否会觉得寒冷,但这一刻,她知道有些问题避无可避。

问她话的人是帝君,而现在她在皇宫,她的命正掌握在帝君的手里,这就是现实。

凤夙恭谨伏地,并未抬头,但却开口说道:“回皇上,殿下在妾身房中薨天离世,一切皆是妾身的错,妾身贱命一条,愿意承担所有罪责,死不足惜。”

帝君眸子渐渐暗沉下来,透过眸间的缝隙睨向凤夙:“老六当真已经死了?”

“死了。”帝君这么问,很显然他对燕箫之死起了疑心,但凤夙却不能自乱阵脚,帝君疑心病很重,生平最忌墙头草,她若想保命,唯有咬牙独撑。

短暂沉默,帝君似是笑了笑,忽然问道:“你知道老六在朕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不知。”就算知晓,她又能说什么呢?这时候最忌讳锋芒太露。

帝君嘴角笑容氤氲,话语初听无力,但却透着沉稳和寒冽,“行事低调,深藏不露,朕这位六儿子外表看起来好像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但他骨子里是什么样的性情,朕比任何人都清楚。也罢,你是他后妃,不管他诈死想要做什么,能够让你打掩护,可见在东宫你的地位要高于顾红妆,至少在他的心里,你比顾红妆更值得老六信任。八年了,你能取顾红妆而代之,这是朕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变数。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喜事一桩。”

帝君的话让凤夙身体一僵,“我以为皇上会杀了我。”

“每个人都有她存活在世的意义,朕不杀你,是因为你对于朕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但朕留你一条活路,并不代表大门敞开着,任何人都可以从那里走出去。”帝君眼中偶尔会划过一丝仿佛来自冰川深处的冷意。

凤夙脱口问道:“不知我的活路在哪里?”

“死牢。”

内殿萦绕出帝君有些暗哑漂浮的声音,

凤夙先是蹙眉,随即笑了笑:“阴暗、白骨、血腥……确实是活路之地,谢皇上不杀之恩。”

置之死地而后生,看样子帝君早已知晓今夜皇宫将会大乱,而地牢看似关押着许多死刑犯,但却是最安全的避世之所,谁会想到她会栖身在那里护命。

“你似乎很笃定朕不会杀了你。”那双墨色深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凤夙,眉间微微拧着。

凤夙眸光变浅,面上笑容不减,徐缓说道:“皇上乃真龙天才,年轻时征战沙场,率领千军万马游弋敌营之中,威名一度无人能及。大燕以武力名动天下,皇上推崇文武两全,重武同时力求谋文。当年顾红妆出任六王爷太傅,因为女子之身受尽非议,皇上当庭殿试,对顾红妆才识甚为赞赏,亲赐太傅封号,此举不但杜绝了悠悠传言和非议,更在无形中给予臣民警示,但凡有才,但凡被皇上赏识,便有出人头地之日。于是一夕间燕国文臣开始崛起,渐渐在朝堂中有了可以跟武将对抗互补的牵制局面。皇上心存雄心壮志,如今吴国和楚国环伺左右,你最不愿看到的局面就是兄弟反目,父子失和,否则燕国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正如皇上之前所言,现如今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留我一命以备不测,总比杀了我要来的划算。”

帝君盯着凤夙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扯了扯唇,嗤笑道:“看来,你之所以能够迷惑老六,全凭一张嘴了。”讥嘲,不过是一介女子罢了,燕箫后妃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顾红妆和白芷。

凤夙微微一笑,看着帝君,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殿下若能被人如此轻易迷惑,他还是您挑中的大燕国主吗?”

凤夙这话多少有些试探之意,不期然想起那日,燕清欢在帝君的授意下意欲诛杀顾红妆来换取帝王之位,凤夙原以为燕清欢会为了龙座不择手段,但却没有想到,燕清欢竟然会数次放过顾红妆。

也许燕清欢心里比谁都清楚,帝君的话只是在敷衍他,狡猾如帝君,定是想借由他的手斩杀顾红妆,继而让燕箫和燕清欢仇恨交加。

但这么做,帝君又能得到什么呢?看着两个儿子自相残杀,难道帝君还奢念,他能够永登大宝吗?

猜不透,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况且又是喜怒无常,性情反复的燕箫之父。

但有一件事情,凤夙在帝君无言的沉默中得到了笃定。

帝君从头到尾都没有废黜太子的打算,他以为她能有一天取顾红妆而代之,所以才留她一命,如此看来,帝君已经打算趁着这次宫乱,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顾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