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招魂 王孙何许 2535 字 2022-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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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伤口怎么包扎的我也忘了,那之后的事情我都浑浑噩噩,只记得秦风一路沉默着和我一起上飞机,沉默着把我送回了家,我不太想和他说话,进了屋就回身关门:“不留你了,你让我一人待会儿。”

秦风一把扶住了门框,表情复杂:“柏舟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了。”

我没说话,突然特别特别累,疲倦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想关上门,然后昏天黑地地睡一觉。

秦风眼圈蓦地红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也知道这事儿我干的太……我不来了,你好好的,成吗。”

“老秦,”我叫住转身离开的他,“我不怪你,你还救了我呢。都是……都是命。”

秦风没回头,抬起袖子狠狠地抹了抹眼睛,狠狠地骂了一句“日他妈的命”,快步走了。

秦风走了之后,我连卧室都没力气去,直接倒在了沙发上,我两三天没睡觉了,前世的记忆和……和之后发生的事情连带着几天的奔波劳顿让我心力交瘁,我几乎是立刻就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依旧眼睛胀痛头脑昏沉,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什么东西都只有一个夜色里模糊的轮廓,我睡得有点断片儿,一时间忘了今夕何夕,脱口地喊了一句:“小云啊……”

没有人应我。

我霎时间想起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想起来不会再有人应我了,剧烈的疼痛瞬间击倒了我,我躺在沙发上,难以忍受地喘了口气,忍了一会儿,等那阵由心理到生理的疼痛稍稍过去一些,但是发现根本没用——我本来以为下一分钟能好过一点,但是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难受,我默默地躺了一会儿,爬起来打开了灯。

我光着脚站在客厅中间,房间里亮亮的,很安静,只有灯发出的滋滋的电流声。玻璃缸里的巴西龟还睡着,我走过去把它从缸里捞了出来,抱在怀里。它被我吵醒了,很慵懒地缩了缩头,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笑,我想起来去年我认识云玉也是因为它,当时我拿了个DV……

我不能再想下去了,我腿都在发软,蹲在地上,等那阵眩晕过去。

这个家就像个回忆的博物馆,所有随着那个人死去的回忆都鲜活无比地在我眼前跳动,一一在我眼前复活,唯独那个人没有。

他在卧室他在客厅,在沙发上和我窝在一起看电影,在厨房翻动锅铲,饭菜的味道香得楼道里都能闻到,他在那个阳台的小飘窗前坐着看书,等我回家。

书……我心念电转,突然想起了书架上那本《世说新语》,云玉曾多次翻看它,说它有灵,我抽风一样跑到书架前把它抽出来,哗啦啦地翻看着那本书,期待能从这本有灵的古书里找到什么,然而我终究是凡人,我什么也没找到,没有奇迹发生。

我只在书的扉页上看到了他写下的一行字,小云写字好看,但是硬笔总用不惯,练了很久,写得总带着一股毛笔簪花小楷的味道,他在扉页上工工整整地抄下了一首《柏舟》。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他在这首诗的下面写了一句话。

“阿舟吾爱,之死矢靡它也。”

我闭了闭眼睛,胸口突然炸开的疼痛让我不得不捂住了心窝,手里的书哐当一声掉了下去,砸在我的脚背上,我一点感觉也没有。我能想象出他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一句话的,我甚至可以想象出他写字的表情和动作,两世他都曾在灯下写我的名字,那么温柔专注的表情,像在纸上摹画心上人的画像。

我一直以为“之死矢靡它”是一句热烈的誓言,没想到是一句悲哀的谶语。

我仓皇地、逃也似地踉踉跄跄地离开了书房回到了客厅里,栽倒在沙发上。我艰难地喘着气,在沙发的缝隙里摸索着找到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我急切地需要房间里有一点声音,电视上综艺节目的主持人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我盯着电视屏幕,心里像失血过多的手指,麻木而冰凉。我好像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也不饿,但胃针扎一样的疼,我想我应该强迫自己吃点东西,于是我走到厨房里,打开了冰箱。冰箱里还剩着点我们走之前云玉做的饭菜,我把它们放到微波炉里转了一圈拿出来,把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嚼了几下,那一瞬间我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根本没法控制,那饭菜的味道那么熟悉,好像做它的人就坐在我对面,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样,那一瞬间我才彻彻底底地意识到云玉真的不在了。我含着一嘴饭菜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哭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厕所呕吐,吐到脱水,然后晕倒在厕所里。

这次没有人给我打120。我自己在凌晨醒了过来。

我没有请假。第二天我爬起来去上班。我不能停下,没法再待在那个全是回忆的房子里,我知道如果我就此沉沦,我要么就死在家里,要么就会疯掉。但是我得活着,我是个成年男人,是柏家的独生子,活着对我来说是义务。我已经经历了丧偶之痛,不能再让年老的父母承受丧子之痛,这段时间我经历的人间惨剧太多了,不能再多了。

我脖子上云玉掐出来的青紫慢慢地淡掉了,胸口的伤因为我老是忘记换药化了脓,最后不得不一趟一趟往医院跑,护士一边给我的伤口消毒一边说可能会留疤,我说,留着吧,挺好的。

自从认识云玉之后再也没犯过的胃病又复发了。最严重的时候我没法吃任何东西,胃痛有时会折磨得我彻夜无眠,让我不得不大把大把地服用镇痛药和胃药。在胃不疼的时候我也很少能睡得着,经常睁着眼睛直到天亮,偶尔会短暂地睡一会儿,梦里全是他。我没有办法再去睡在那张我们曾经缠绵过的床上,每晚在沙发上睡觉,我开始吃药来维持睡眠,从一开始的褪黑素到百乐眠,再到安眠药。安眠药的剂量从四分之一片到半片,直到现在我必须每晚吃两片安眠药才能勉强睡着。我很想喝酒喝到酩酊大醉人事不省来麻痹自己,因为清醒地待在这个全是回忆的屋子里实在是太难熬了,但是以我现在胃的状况,那么个喝法真的容易让我死在家里。不能喝酒,我的烟瘾更重了,以前一天也就一两根,有时候一根都不抽,现在一天两包。有一次有个同事来我家找我,一开门呛得直咳嗽,看着一地烟头直咂嘴,问我:“你最近抽烟怎么这么凶?”

我没什么反应,弹了弹烟灰:“提神。”

这段时间我像是活在真空里,世界没有声音,没有颜色,我也没有呼吸。我这么浑浑噩噩地活了三个多月,几乎已经习惯了每天抽烟,吃胃药,吃止痛药,吃安眠药,上班,睡觉的日子,机械麻木,心如死灰。直到有一天,秦风在一个周末,踹开了我的房门,身后还跟着一个开锁的和我们社区的片儿警。

我被秦风一个巴掌抽醒,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抬起眼睛看他:“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