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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乾清宫当值没两天王贵妃便召见她,与她叙“同乡”之谊,知梦直说“惶恐”,来请安的几个妃子听说她就是东宫来的那个会吹笛子的便相视一笑,似乎心领神会,知梦也知道她们是作何想法,只是她不想也不能理会,再者,本来也是那么回事。

在朱棣身边时常能见到来请安的太子父子俩,看得出来,朱棣不怎么喜欢儿子朱高炽,对皇孙朱瞻基倒是十分喜爱,每次他一来朱棣都会不自觉露出笑脸,哪怕前一刻刚刚和大臣生了气。

朱瞻基看她的眼神与看别的宫人没有任何差别,似乎她一直以来就在朱棣身边当差的一样,她以为她和他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没成想却来得那么快。

朱棣有午睡的习惯,他睡着知梦却不敢睡,这是做奴婢的本职,随时等待主子的命令,何况朱棣这样喜怒无常的人。

趁着朱棣睡着知梦小心收拾着大书柜,这些日子朱棣总是胡乱翻书,许多都弄乱了位置,她也没时间收拾好,还有些乱放的笔墨也要归位,书柜上掉下来两个个折子,也许是朱棣随手夹在书里忘了的,知梦瞧一眼折子想着一会儿按类别摆到它该在的位置,刚翻开第一本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便听得一声怒吼:“大胆。”

手里的折子应声落地,知梦慌忙跪下。

“放肆,你怎么敢看折子?是谁指使你看的?”朱棣声音里有杀气。

“奴婢正在整理书柜,不知道哪本书里夹了这道奏折,奴婢只是想看一眼是哪部上的折子好归类放好。”知梦忙道,手心里却都是汗。

“哼哼,这么简单?”朱棣走过来,低头看一眼:“督察院参汉王的,另一本是工部关于淮河水利的,你怎么偏偏就看督察院的折子?”

龙袍就在眼前,知梦心凉了半截,她终于是见识到朱棣的喜怒无常了。

“奴婢只是顺手,请皇上明察。”大概多说也无益。

“有人说你是汉王府出来的人,以前朱高煦对你还很优待,你给朕从实招来,他让你监视朕什么?是不是还让你把不利于他的折子都毁了?”朱棣往前迈一步正好踩在了知梦的手上,一碾便钻心地疼。

疼,疼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直接送给朕行不通他又将你转赠给太子,你再施些小伎俩接近朕是不是?”朱棣继续咄咄逼人。

大概是逃不过去一死了。

“知梦不过弱质女流,做着吹拉弹唱的低作之事,本来就是被达官贵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兴许还不如一件物品珍贵,转赠给谁也不是知梦能做主的,知梦有幸能侍奉皇上,虽鄙陋无知也明白忠君爱国的道理,若皇上不信定要以为知梦是奸细便请您重重惩处,知梦绝无怨言,但还请皇上明察奴婢一片忠君之心。”知梦说道,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死而已么,她已经死过几次了,就算这次真的死了也不过是多死一次而已,只是有愧朱高煦的救命之恩,那也不是她所能顾及的了。

“好,朕就剖开你的心看看!”朱棣一挥手忙有太监去拿宝剑了。

知梦此时只觉得手疼得无以复加。

“皇上,皇太孙殿下求见。”正巧,小太监来报。

踩在她手上的脚挪开了,知梦看去,手指已青紫。

“让他进来。”朱棣在一旁榻上坐下。

朱瞻基进来了,大概是眼前的景象令他吃惊:“皇祖父,这……”

“她竟敢为汉王监视朕,瞻基,你明知道她是汉王府的人为何还弄进宫来?”对朱瞻基他难得有这样不悦的口气。

朱瞻基却笑了:“皇祖父,这事说来孙儿有点不好意思,怕您骂。”

“说!”朱棣道。

正巧太监取来了宝剑,朱棣拿着放在桌上发出“哒”的一声,像是宣判了她的死刑。

“皇祖父,她是孙儿向二叔讨来的,二叔本不肯割爱,无奈父亲曾为二叔求情,二叔虽不舍也无奈,只好把她给了孙儿了。”朱瞻基道。

“你要她做什么?你宫里不是有了孙嫔和一众女子?还缺女人?”朱棣问道。

“可是,只有这一个女子孙儿替她画过眉喝过合卺酒,她的闺誉也算是毁在孙儿手里了,正巧孙儿瞧着她与一位故人有些像……所以便从二叔讨了来。本来孙儿是想大婚之后收她在身边的,可是——说句您不爱听的,这些日子父亲和孙儿看您一直郁郁寡欢,父亲心里急,知道您其实也惦记着二叔,正巧她又会吹笛奏曲,水平还很高超,因此孙儿才斗胆让她献艺,本指望着为您解解闷也就罢了,谁知……”朱瞻基打住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