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测谎（终）
刘雨溪的身体为了解毒不得不耗费生命力，加快代谢，但无法摄入新鲜的血液，让她无法恢复能量。 她察觉到自己最近的精神头越来越差了，以前她还能在脑子里回忆复习秦毅的计划，但现在，她复习的效率变得很低很低，记忆中以前记得的知识点也常常忘记，必须动用异能观测才能回想起来。 “你还好吗？” 白沐风的声音蓦然响起，刘雨溪惊了一下，昏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 这家伙终于来了！ 如果他再不来问的话，刘雨溪怕自己会扛不住。 “我觉得自己还行。”刘雨溪佯装虚弱地回道。 她的身体的确很虚弱，这一点想必白沐风通过那些仪器也能看出来，但一个人的精神强度，和肉体强度从来不是对等的，她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强。 原因无他，只因为自己成了秦毅计划中的一环！ 她是那关键的一环，只要她能完成秦毅给她的任务，那么这个完美无缺的计划，也将成为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将白沐风封死在里面！ 这可是他那两个妹妹都做不到的事这件事只有她能做到。 “你看起来很兴奋。”白沐风说。 “有吗？” “我这里看到你的心跳加快了一点，血液流速也变快了，脑波起伏也大了，是什么让你这么兴奋？害怕我再不来问你，你就无法维持清醒的头脑了？” 刘雨溪发出一声轻松的笑声，回道：“大人您别说笑了，我绝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现在我也挺难受，想到或许这一次审问结束就能好好放松休息一下，所以有些激动而已。” “是吗？的确辛苦你了。” “应该的。” “你的思维现在还很清晰嘛，这几天来的表现也不错，一点都没有动摇，这可不像你啊。” “额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 “你觉得我了解你吗？”白沐风问，“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特别的人，算是一个可以为了追求刺激和乐趣，放弃立场和自身性命的奇人，像你这样的人，不该有这么坚定的立场。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动摇吗？没想过要投靠秦毅？” “怎么会呢？” 刘雨溪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过刚笑出声她就后悔了，她很不满意自己刚才的笑声，有些干，听起来让人觉得心虚。 “是啊，怎么会呢！”白沐风说。 刘雨溪稍稍松了口气，对方的下半句却让她的心彻底冰封。 “因为根本不需要动摇吧？你已经彻底倒向秦毅那边了，在薇莉西雅的神权下你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白沐风的声音很冷，冷到刘雨溪的骨子里。 空气沉寂了一秒，刘雨溪才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犹豫的语气询问：“您，您刚才说了什么？” “不用我重复了吧，你听得很清楚，刚才你的瞳孔放大非常明显，即使是现在，你还在拼命思考吧。”白沐风说，“你的伪装已经失效了，不过我不怪你，毕竟神权的力量谁都无法违抗。” “这！哈！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我并没有觉得心虚，我只是不理解您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对我被怀疑这件事，我没有任何埋怨，但我实在不理解您为什么会得出我被薇莉西雅用神术控制了这个结论。 您知道的吧？薇莉西雅的神权是他们那边最强大的力量，就算我想让他们把神权用在我身上，他们也不会用，我的战斗力可比不上三大公。” 刘雨溪略显急促地说道。 “停停停，这么激动干嘛？现在你的心跳更快了，是因为怕死吗？” “不，我只是不理解！” “不理解没关系，我也不需要你理解，你不会天真到以为用几句话就能改变我的判断吧？”白沐风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真遗憾啊，我还以为秦毅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呢，结果只是一个擅出奇招的赌徒，他的这一次下注废了！” “” 刘雨溪沉默不语。 白沐风接着说：“秦毅既然会把神权用在你身上，就说明他已经知道，即使提前打败三大公和五位伯爵，是赢不了我的，因为这边真正的战斗力，从来不是三大公而是我！” “” “你怎么不说话？不想再说些什么吗？” “我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您的想法，说得再多也没用。” “你说得对，现在这句话总算是真的了，你已经停止思考了，心跳和血液的流动速度都变慢了，瞳孔也恢复到正常的大小，体温却下降了一些，这些体征很容易在一个绝望者身上出现。 不过你是始祖，至少可以控制血流和心跳，你不控制一下吗？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白沐风笑问道。 “大人，我只想说您错了，大错特错了。” 白沐风说：“棋子在说话？真是有趣。” 刘雨溪说：“虽然我这么说可能很冒犯，但您是不是也不确定自己刚才的判断呢？在我心目中，您一直是像高高在上的神一样冷漠平静，真的就像身处时间之外，把世界都当做棋盘的神明，您绝不会说那样的话。 即使是像我这样蠢笨的人，您也从来没有讥讽嘲笑过一次，更未如此明显地表露不屑。” 对方沉默了一阵，方才开口：“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啊，很遗憾，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根本不曾了解我，就算我和你面对面，你触摸到的也是一个虚构的幻影，你甚至不曾和真正的我对话过一句。 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人在看到胜利即将确定，都会控制不住感到欣喜，即使再冷酷的人也一样。 虽然这绝不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对决，但既然秦毅是会这样浪费重生次数，赌那一丝微小概率的狂徒，他就注定不可能赢过我！” 刘雨溪思虑片刻，开口道：“大人，现在您一定已经不可能相信我了，但我还是要劝您谨慎，秦毅既然能看懂您的心思，就证明他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所以我觉得您最好” “还没懂吗？你觉得我是在因为他用掉了神权而高兴？”白沐风蓦然开口，打断了刘雨溪的话，“不是的，根本不是的。” 刘雨溪默然不语，听了白沐风的话，她心里产生了强烈的不安，为秦毅感到深深的担忧。
第四百九十九章 猛药
“你的脑波有点驳杂，是在为他担心吗？” “不，怎么会。”刘雨溪说。 她听到白沐风轻轻叹了口气，但她无法分辨出这声叹息里的情绪。 “刘雨溪，我对你很失望，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神权而不得不屈从于秦毅，结果你连意向都被他扭曲了真是可悲的蠢货。 但既然你已经要死了，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分身在十分钟前达到上限，刚刚统计完人数，计算结果是秦毅那边大概只有八百个名额。 你如果看过秦毅的内心，就一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输定了。” 刘雨溪的瞳孔又发生了变化，白沐风看到了这一变化，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 白沐风知道秦毅已经察觉到了关键所在，他知道决定最后一战的关键因素，除了大公和伯爵之外，还有他们这些复制体。 他们这些复制体每一个都可以变成血族，获得异能，如果总计两万人全员转化为血族，那么他这边就多出了两万个拥有极致战斗经验，并且还开启了潜能锁的高级血族，靠这一批战力，他可以轻易改变战争的走向。 如果不是还有那个天真无邪的白沐风在秦毅手上，现在他根本不可能输。 唯一的变数，就是他之前创造出来用于监视秦毅的那个白板复制体。 白沐风虽然看不起秦毅的博弈思维，但也不得不承认，拉拢那个白板复制体，是他下的最好的一步棋。 不灭的救世主这个神术虽然强大，但转化成血族之后却会产生致命缺陷，这个缺陷就是，只要变成血族的复制体死亡，那么复制体的全部记忆就会无差别传送到所有白沐风的脑子里，包括秦毅身边那群小白。 而且变成血族之后，也会丧失不灭的救世主制造复制体的功能。 只要秦毅手中那群白痴复制体还活着，他这边就不能使用全员转化血族的终极手段，因为只要他敢转化，秦毅就敢杀。 只要秦毅杀死任意一个血族白沐风，那些头脑简单，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小白，就会获得海量的战斗知识，战斗力就会飙升，到时候局面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而且因为他们的人数上限是共用的，所以白沐风也不能提前杀死拥有大部分记忆的复制体，来减少经验的泄露。 如果他这边转化成血族的复制体死亡，那秦毅那边的小白就能获得丰富的战斗经验，他们之间最大的差距会被拉平。 假如他一定要使用转化血族的战术，那就必须限制小白获得的经验价值，而为了限制小白获得丰富的经验，唯一的办法就是大量制造低质量的战斗傀儡，可是这样一来，新的问题就又出现了。 要制造新的复制体，必须有多余的名额，在人数已经达到上限之后，想要制造新的复制体，就只有杀死旧的复制体，如果他这么做了，那这个空缺的名额就有极大概率被对方抢走。 秦毅通过这一连串的操作，将他逼上了一条绝路，让他在彻底铲除那些单纯的白沐风之前，永远不能使用血族转化这个战术。 这是一个高招。 在银月公被秦毅强杀之后，这一招更显得高妙了。 现在他这边的战斗力，有五爵、两位大公，还有他自己大量的复制体，秦毅那边的战斗力，有柳夕月、秦毅、罗巴尔，至于薇莉西雅，已经没有用了。 秦毅的战斗力绝对是大公级别的，他或许能杀死一名大公，但白沐风不相信他能在杀死一名大公之后，仍旧保持充沛的精神力，去杀第二位。 罗巴尔的不斩而斩配合老化之刃威胁很大，但让荆棘公和他对决，就能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至于柳夕月嘛，不出意外也就是五爵那种程度的实力，影响不了大局，那些神下七更不用说，没一个能打的。 在顶尖战力这方面，白沐风这边占据压倒性的力量，但不排除秦毅还有后招，比如对方能在短时间内强行拉起一两个顶尖战力来。 如果秦毅真的做到了，那他就不得不出马，用人类的身体迎战对方了。 赢的最后的战争固然重要，但在确认秦毅的重生次数结束之前，最高的优先级是击杀秦毅，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就在昨天，白沐风还觉得这状况有些棘手，但当他听到复制体总人数达到上限，而秦毅那边的名额只有八百人左右时，他便彻底放心了。 不灭的救世主总计能有差不多两万人的数量上限，秦毅只抢到了八百人这人数太少了，和他这边比起来根本不够看。 就算之后人数上限还会进一步提升，但秦毅那八百人通过培训能提升多少上限呢？ 撑死了也就八百吧？就算这八百全部让给秦毅又怎样？一千六百人在他眼中不过毛毛雨。 只要之后不出现什么大的变数，秦毅输定了！ 白沐风不觉得自己一定能赢，或许在很多次轮回之后，秦毅真的能找到击败他的方法，但那是以后的事了，至少现在，秦毅还没有赢他的可能。 一念及此，白沐风将目光投向了曲面屏，他盯着屏幕中的刘雨溪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这回就让我给给我的好对手来几剂猛药吧。” 此时此刻，圣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艾德蒙斯和秦毅两人在漫长的走廊里快步行走，前往白沐风所在的处刑场。 艾德蒙斯的表情万分凝重，而在他身旁的秦毅，脸庞就像一块冻得生硬的钢板。 艾德蒙斯偷偷瞄了秦毅一眼，小心翼翼地问：“这也是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他无比希望秦毅和往常一样告诉他，一切尽在掌握但这一次，秦毅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终于，他们到处刑场了。 秦毅抬手刷卡，钢化玻璃门打开，没了门的阻挡，一些血从门口流了出来。 狂暴的吼叫、凄惨的哭声、愤怒的嘶吼，这一些让人烦躁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海潮般扑面而来，秦毅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走入训练场，看到的是一群疯狂的白沐风。
第五百章 还在掌控吗？
他们有的被人按在地上哭嚎不止，有的呆若木鸡，瘫坐原地不动，还有的已经失控，正暴怒地攻击周围能看到的任何人，甚至是其他白沐风也不放过。 另外，还有一些白沐风，流了许多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兴许是已经死了。 现场一片混乱，连秦毅看到这一幕都呆住了。 在秦毅和艾德蒙斯现身的刹那，场面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白沐风的视线都聚焦在他们俩身上。 艾德蒙斯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他害怕了。 他是重生者之一，经历过很多残酷的事情，死亡、威胁、伤痛，他全都无所畏惧，但在这些极度悲伤，极度愤怒的目光之下，他心虚了，他唯一没做过的事就是背叛同伴，而现在这些白沐风的注视，让艾德蒙斯有种自己是背叛者的感觉。 这种错觉只出现了一瞬间，他马上冷静下来，转头去看秦毅，秦毅的表情和刚才走廊里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他和那些白沐风默默对视着。 忽然，地上本来安静坐着的一个白沐风快速站了起来，朝秦毅这边跑来，一把攥住秦毅的衣袖，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滑出来，英俊的脸庞因为悲愤而扭曲，他用一种复杂难明的眼神望着秦毅，那是一种痛苦中藏着希冀的眼神。 “阿毅为什么你要骗我！” 秦毅：“” “告诉我为什么啊！”白沐风陡然提高了嗓门，嚎哭和吼叫混杂在一起，从他胸膛里爆发了出来，他仰天大哭，不知所措得像个委屈的孩子。 白沐风的哭声让艾德蒙斯胸口发闷，就算是以前他派一帮年轻的人奔赴必死的任务时，他都没有那么难过，目送一群战友走向死亡固然让人悲伤，但玩弄一个善良无助的灵魂，更让人觉得自己的品格是多么低劣，可耻！ 白沐风就是这样一个灵魂，他没有过去，但却那么善良，富有正义感。 可秦毅和他们对他做了什么呢？为了拯救世界他们在欺骗他。 旁边的两个工作人员走过来，把秦毅身前的白沐风架走了，处决场的上空回荡着对方无助的质问。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艾德蒙斯轻声问道。 秦毅朝旁边一个人招了招，把对方叫过来，吩咐道：“把他们用单人隔离间安排好，注意让他们身处安全的环境里，不要让他们有任何伤害自己的举动。另外马上派人去他们的宿舍，把在宿舍的人也全都送到单人隔离间。” “明白。” 在一片骚乱中，白沐风被一个一个带走了。 这些白沐风里，虽然有的很愤怒，有的很无助，但他们离开时却没有一个人对秦毅破口大骂，甚至连注视都没有，几乎每一个人，都下意识避开了和秦毅的视线接触。 他们不再挣扎，安静地离开，驯顺地接受了自己可悲的命运。 短短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地上就只剩下几具尸体，处决场安静地吓人，秦毅踏着鲜血在其中漫步，皱着眉头审视地上死去的白沐风，一旁的艾德蒙斯看不清他眼睛里藏着的东西。 “秦毅，你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艾德蒙斯出声问道。 “我会解决的。”秦毅不轻不重道，“把还活着的人的数量统计出来告诉我，我先回房间了，今天有点累。”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处决场，艾德蒙斯站在原地看着秦毅的背影远去。 不知为何，秦毅渐行渐远的背影，让他产生了负罪感。 刚刚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意外事故，但他却没有太大的压力，想来是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救世的掌舵人了，所以背上的责任全都放在了那个少年身上。 这种轻松让人觉得可耻啊，艾德蒙斯心下自语道。 秦毅回到房间，关上门，长长吐出一口气，轻轻摇晃脖颈，舒缓沉重的肩膀，走到床边仰天躺下。 秦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那么想要睡觉。 他现在最该做的，其实应该是去处理好白沐风的事，那个灭世者有新的动作了，他选择在这时候传送记忆，是一种挑衅吗？ 现在白哥复制的人数太少了。 明明这一次他们的复制速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但人数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少。 在数量方面，他们压倒性的不利。 现在圣堂这边的战力，除了他之外，罗巴尔和夕月也是可以和大公扳一扳手腕的存在。 他们两人都是通过某种规则性的斩击，来达到杀伤敌人的目的，两人对上弗里蒙德会非常有利，但对上荆棘公却没什么优势。 即使柳夕月掌握了bug一般的坐标移动，对付奥古斯都也并不轻松。 她的坐标移动和切去暗影之尾配合，能发挥出恐怖的威能，但偏偏柳夕月的神术会被奥古斯用隐身化解。 他们两人对决，最终只会演变成异能对异能，秦毅担心光凭一招坐标移动，并不能让柳夕月和奥古斯都打得旗鼓相当。 一旦奥古斯都看穿了柳夕月的异能，凭奥古斯都的移动速度和负伤进攻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扛着柳夕月的空间伤害正面碾压她。 罗巴尔更不用说，他都砍不到奥古斯都，如果没人帮他定住奥古斯都的实体，那罗巴尔遇到对方就只有被虐杀的份。 本来，他们可以用薇莉西雅解决奥古斯都，但秦毅为了实施计划，把薇莉西雅唯一一次神权用掉了，现在奥古斯都成了灭世白手中的一张王炸，圣堂这边除了秦毅以外，没人能稳稳接下。 可偏偏秦毅有个固定对手，他必须和灭世白过招，无法去和奥古斯都对阵。 而且，灭世白的数量很多他说不定赢不了。 秦毅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情愈加烦躁，头顶的天花板像在旋转，仿佛要朝他倾压下来。 他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闭上双眼。 他打算暂时不去想这些问题，反正这些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解决方案，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稳定白哥他们的心态。 至于刚才那些问题，等做完这些之后，再慢慢思考吧
第五百零一章 怪梦
微凉的风 略微有些潮湿的空气 秦毅眨了眨眼，看到一条熟悉的街道，微风吹来细小的晨曦，让本来昏昏沉沉的秦毅顿时清醒了不少，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身前摆放着一个煎饼摊位，而他围着围裙站在摊位后他在卖东西。 我在卖什么？ 哦，我在卖千层饼。 早晨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秦毅低下头试着做千层饼，他是第一次做千层饼，但莫名其妙的知道怎么做。 嗯好像是把这些薄皮一层一层盖在上面，盖上一千层，最后再放上香料和甜辣酱就做完了。 虽然感觉这么做饼好像有点奇怪，不过应该没问题吧，以前我也是这么做的，秦毅在心里默默想着。 确定了千层饼的做法之后，秦毅就什么都不想了，他放空脑袋，像一颗行道树，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的摊位后面，心情格外平和，这种无所事事的宁静让他非常享受。 “阿毅，这么早就出摊了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左侧传来，秦毅寻声看去，是白沐风朝他这边走来了，对方手里提着油条，趿拉着拖鞋，正端着一杯豆浆吸着。 “白哥，你今天起床真早啊。”秦毅笑道。 在早晨看到白沐风让秦毅格外高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只觉得自己和对方这样平常的见面好像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 “要来一张千层饼吗？”秦毅问道。 “嗯，这一次让我也来试试做千层饼吧。”白沐风说。 “你会做吗？千层饼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瞧不起谁呢？有本事和我比赛啊！我们就一起叠一张千层饼，看谁能叠上最后一层。” 秦毅略一思索，心里越想越气，总觉得白沐风这是想要业余的手法来挑战他专业的技术，如果现在拒绝了，那他也就不算一个职业千层饼师傅了。 一想到这里，秦毅一口答应下来：“来就来！” 他答应得如此果断，甚至没察觉到他们两人的比赛规则本就不包含任何技巧，这是连小孩子都能察觉的漏洞，但秦毅却没有发现，这种离谱的比赛在他眼里是非常正常，且有意思的。 秦毅用筷子夹起一层薄皮放在炉面上，然后白沐风也用同样的动作夹起一张薄皮，两人盖面皮的速度都非常快，两个简单的动作不断重复着。 秦毅全身心投入这场毫无意义的比赛，不知时间慢慢流逝，他一边往对方的面皮上放新的面皮，一边数着对方放了几层。 有时候他会多放两层，有时候白沐风会多放两层，千层饼越来越厚，已经超出了普通千层饼应有的厚度。 “哥！” “哥！” 身后传来两位少女温柔的问候，秦毅动作一顿，转身看向身后，艾达和柳夕月手牵手从小区里走了出来，她们俩的关系看起来非常要好，就像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秦毅愣了一下，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微笑，他正打算抬起手向她们打招呼，顺便问问她们打算去哪里，忽然想起比赛还在继续！ 秦毅猛地转过身，发现白沐风正双手开弓，疯狂往千层饼上叠加面皮，现在面皮的数量已经不知道多少张了！ 他要输了！ 在不知道数量的情况下，怎样才能精准地叠上最后一张呢？ 不知为何，这一场犹如儿戏的比赛，在秦毅心中的分量极为重要，一想到最后赢得比赛的是白沐风，秦毅心里就产生一种无法抑制的强烈恐惧。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往上面放面皮，说不定他运气好，能叠上最后一层呢？ 正当秦毅重新去夹新的面皮时，白沐风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张开嘴说了一句话，但整个世界却忽然变得无声了。 “啊！” 秦毅大口喘着粗气，从梦中醒来，他看到的是圣堂地下公寓里熟悉的天花板，浑身的衣服湿透了，耳朵嗡嗡的，能感觉胸膛里心脏跳得很快。 他从床上坐起，呆坐了片刻，回忆了一下那么梦境。 这一次还是那个千层饼的梦，梦里发生的事情没头没脑，愚蠢又离谱，但偏偏又这么真实，明明没有什么可怕的情节，但却让秦毅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 是不是所有人在梦里，精神意志都是最脆弱的？ 否则他怎么会惧怕输掉那样一场儿戏的比赛。 这个不断出现的梦让秦毅觉得其中带着什么警告的意味，但他想不出这个梦到底在警告什么。 转过头看了眼放在床头柜的电子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五点钟，没想到自己这一觉居然一睡睡到了天亮，都怪那个怪梦，这一觉睡得好不安稳，昨天的疲惫都完全没有去除。 秦毅开门离开房间，坐电梯来到了教会的一楼，从偏门出去之后，发现外面正在下雨。 现在已经是冬季了，空气寒冷而干燥，因为温度的原因也难以形成对流，所以很难下雨，今天的下雨，真是稀罕，简直就像是和那个怪梦一样，在向他展示某种预兆。 冬日清晨的空气阴湿寒冷，可以把人的骨头冻麻，但却让秦毅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他一直不曾停止思考的大脑罕见地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仿佛如果他在这一刻思考问题，什么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秦毅走进雨里，雨水从头顶淋到脚下，他一路走到小区的公园里，在一把公共椅子上坐下，周围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什么都没了，他抬起头向天上看，看着雨水朝着眼珠砸下来。 刚刚从梦中苏醒，尚还存留着虚无感，让秦毅看着下坠的雨珠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所有的雨水都在上升，只有他一个人迎着雨水不断坠落向着天空坠落。 柳夕月睁开眼，看了看四周，罗巴尔和艾德蒙斯都缩在圈椅里睡着了，艾德蒙斯睡着时像是在闭目沉思，两根眉毛还是挤在一起的，罗巴尔像是一个垂暮的昏沉老者，打着不轻不重的呼噜，清醒时身上的力量感荡然无存。 柳夕月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昨天夜里发生的那件大事，让艾德蒙斯把他们紧急召集在一起开了一场没有意义的会议。 虽然昨天讨论到了凌晨两点，但最后什么结果都没讨论出来，聊到最后每个人都困得不行，陆陆续续睡了。 这种搞笑的结果也在柳夕月意料之中，毕竟到现在为止，大家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秦毅的命令。 出了问题，自然也只有秦毅能处理。
第五百零二章 雨
现在是早上七八点钟，圣堂的夜班和早班开始轮换，职人员陆陆续续来到了工作岗位上。 柳夕月从忙碌的人群中穿过，脑海中回忆着昨天艾德蒙斯说过的话。 艾德蒙斯说，昨天发生那件事后，秦毅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他在下令把所有白沐风都关起来之后，就回房休息了。 柳夕月很了解秦毅，在遇到棘手的问题之后撒手不管，可不是他的作风，除非他的压力真的非常大。 难道，现在的局面已经开始失控了吗？ 柳夕月不知道答案，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去和秦毅谈一谈。 她找到秦毅的住处，却发现秦毅不在屋子里，四下询问无果之后，她终于开始紧张起来。 “他去哪里了？不会又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吧？”柳夕月自言自语道。 秦毅总是那样，他遇到问题时，从来不会向其他人寻求帮助，也不会提前告诉身边的人。 不管是在孤儿院，还是现在，他心里都有一套自己的做事方法。 正因如此，哥哥才让身边的人觉得安心，但也是这个原因，也会叫人不安。 柳夕月打算去监控室查监控，看看秦毅究竟去哪里了，她刚走到电梯门前，电梯就开了，兰云枫从里头走了出来。 “是夕月啊，真早。”兰云枫打招呼道，“我听说昨天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柳夕月看着浑身是血的兰云枫，微微蹙眉：“兰姐姐，你这是？” “昨天有一项紧急任务，我闲得没事就帮忙处理了一下，哪知道善后花了这么多时间。对了，我看到你哥在公园里淋雨，我没有上去打招呼。他看起来心情不大好，我觉得你或许应该去安慰他一下。”兰云枫说。 柳夕月一愣，感激地点了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 当柳夕月撑伞找到秦毅时，他正安静地坐在小区公园的横椅上，抬头仰望天空。 柳夕月没有马上靠近，她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静静看着他，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秦毅就像成了一座雕塑，和这个公园融为了一体。 艾德蒙斯说他心情不好。 兰云枫也说他心情不好。 但在柳夕月眼里，现在的秦毅很平静，虽然他像个傻子一样在公园里淋雨，但他的情绪却很平稳柳夕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她觉得这份平静中，还藏着一种描述不清的，让人不安的情绪。 哥哥的感知是很敏锐的，往常这种距离，他很轻松地就会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但现在他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他现在在想什么？ 柳夕月站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朝秦毅走去。 “哥。” 她轻轻唤了一声。 秦毅回过神来，转过头看向柳夕月，喃喃道：“夕月啊，难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只是找不到你了。”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没事，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柳夕月说，“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淋雨呢？你不冷吗？” 她伸出手去触碰秦毅的身体，秦毅身体的温度犹如冰雕，尽管他不可能被冻感冒，但这样会很难受吧？ “是因为昨天发生的事吗？”柳夕月问。 秦毅眨了眨眼，雨水从他眼角滑落，他嘴角轻轻扯了扯，微笑道：“嗯，情况其实很不好。” “有多不好？我们赢不了了？” “能赢的，或许我这么说有点前后矛盾，但我们只是遇到了一些小插曲而已。” “我懂就算这一次失败了，还有下一次，我相信你一定能赢。” “不用下次，这一次也能赢，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夕月，你有没有在某些时刻，感觉到孤独呢？” 秦毅安静地望向雨幕深处，公园的一角，雨水溅落在灌木的叶上。 两人间的气氛很沉默，但细密的雨滴声填补了这段空白。 终于，柳夕月开口了。 “每个人都会有吧，可能我们这些重生者的感觉会更深一些。” 刚才秦毅问出这个问题时，她忽然放心了，既然他还会觉得孤独，就证明他还没麻木。 孤独这种东西是可以去除掉的，只要身边有重要的人陪伴着，寂寞就会渐渐被温暖，而她早就下定决心，会一直陪着他。 “那不安呢？”秦毅又问。 “也有的吧，面对不确定的事情时，谁都会不安的。” “哦那如果你在走一条已经确定的路，你根本不知道终点，也不知道现在走的这条路到底是不是通向终点，然后呢你一直走一直走走着走着，终于看到终点了。 这时，你停下来了，你就那样一直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终点那个时候，你会想些什么？” 柳夕月想要叹气，因为她对这种口头的安慰很不擅长。 但她最后遏制住了叹息的冲动，她不想让自己显得不耐烦，如果只要她说些好听话，就能给秦毅一些慰藉，让他打起精神来，那她很乐意这么做。 而且，秦毅感觉迷茫也是正常的，她曾经也迷茫过，非常理解那种感觉，她知道在这种时候有个理解自己的人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种救赎。 “都已经在眼前了，当然是再坚持一下啦。”柳夕月说，“昨天的事算不了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就算失败重来也没关系，反正到时候我们什么都忘记了，不会觉得不耐烦。” “重来？” 秦毅摇了摇头，笑了。 “不会重来，我想你大概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在担心昨天的事，关于那件事我已经有了对策，我现在想的是一些其他的事情。” “能和我说吗？” “嗯，当然可以。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就随便听听吧，当做是一个疯子在说胡话就行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一次我们拯救了世界，但我们两人之中死掉了一个，那剩下的那个应该怎样活下去呢？” 柳夕月乍一听，没明白其中的意思，深入思考了一会儿，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瞬间，柳夕月耳边的雨声都变轻了，只有秦毅的声音异常清晰。 我本来已经假装忘了，但你为什么还要提起来呢？ 果然，在你的计划里，我是要死掉的吧？ 真是让人感到难过啊，如果你不问出口的话，我还可以当做是自己在乱想，为什么你要问出来啊？ 柳夕月感觉自己的血都在血管里冻僵了，连呼吸都很难受。 她可是一直都想要和秦毅一起活下去的，她一直觉得，如果不能一起活下去的话，那就一起去死当初她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不断为拯救世界努力着。 她从没想过要抛弃对方。 但她也从没做好被对方抛弃的准备。 为什么要这样呢？ 这真的太让人难过了。
第五百零三章 真实和虚妄的交界（一）
如果现在她说不难过，就都是假的。 如果现在秦毅问她，我死了，你应该怎么活下去？ 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你死了，我就和你一起去死！ 但现在秦毅问她的却是如果她死了，他该怎么活下去？ 这个问题要她怎么回答？这问题特么是在搞笑吗！ 其实柳夕月很想大声告诉秦毅，如果你去死，那我就和你一起去死！但如果我死了，你也得和我一起死！ 但最后，她心软了，她看到秦毅低着头目光呆呆的，任由雨水淋在头上，从发梢滴落。 他坐在那里，就像一条无家可归，又不知道去哪里避雨的流浪狗让人觉得可怜。 哥哥已经够惨的了，何必让他更难受呢？ 当初自己不是也想杀他吗？既然这样，轮到她被杀一回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这次死掉醒过不来，也当是还他的利息好了十年的陪伴，给这么点利息算是轻的了。 “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当然要好好去享受生活啊，如果我们两人中有一个死了，另外一个人，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带着死掉那人的份，好好活下去。”柳夕月说。 秦毅笑了。 “是啊，我们俩都要有这样的觉悟。”秦毅从椅子上站起来，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夕月，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淋雨吗？” “为什么？” “因为淋雨会让人感觉身上的坏情绪都被冲走了。”秦毅微笑道。 白沐风呆坐在隔离间里，他望着房间的墙角，表情若有所思。 “咔哒！” 房门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门被打开了。 白沐风看向门口，一个黑影走了进来，随手开灯。 “为什么不开灯？” 秦毅搬过一张桌子坐下。 “你怎么来了？”白沐风问。 “有些事，我必须要和你解释。” “因为我还有利用的价值？” “白哥你现在一定觉得我会找些虚伪的借口，但我的回答是没错，你的确还有利用的价值，但我还是要说，我并没有把你当做一个工具来使用。” “让我像一个屠夫一样杀人，每天学着那些让人头疼的东西，还骗我说这是为了帮我父亲赎罪说是为了拯救世界。”白沐风含泪道，“除了最后一句，你哪句话不在骗我？！” “为什么不愿意继续帮我了？因为我骗了你，所以你恨我？” “” “我想不是这个原因，能告诉我原因吗？” “这算什么？心理开导？”白沐风嘲笑道。 秦毅默默看了对方一眼，他其实已经猜到白沐风心里在想什么了。 如果他是真实存在的人，那么他就是一个为了替父亲赎罪，为了保护母亲和过往朋友的人，努力地拯救世界。 但现在他虽然身体真实存在，但记忆和过往却全都是虚假的，他一开始只是本体设计出来的灭世计划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道具，然后现在他这个道具失控了，在帮助另一方拯救世界。 但在别人眼里，他是在拯救世界吗？他像是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人，还是一个失控的程序机器？ 一旦知道了自己只是在其他人的意志影响下行动，任何人都会迷茫，假设现在突然有个人告诉你，你的命运是程序安排好的，你自己看似在自主思考，也只是程序运作的结果，就算现在听到了这番话，做出了一系列行动，也都是在程序计算之内那这个时候，你会采取什么行动？ 现在的白沐风就是如此，他不明白自己想要拯救的心情，到底是什么在作祟？ 在背后操纵自己的已经不是那个灭世者了，但或许换成了秦毅呢？他还要相信对方，像个傀儡一样行动吗？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一切都是假的，但或许一切又都不是假的呢？” 白沐风静静盯着秦毅，坐等高论。 “白哥，我重生过几百次，在其他的轮回中，我和夕月并肩作战，和罗巴尔并肩作战，成为过血族，当过某个始祖的弟弟，杀过一些对我很好的人，也被一些对我很好的人杀过你觉得这些经历，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些都是你亲身经历过的，我没有。” “为什么？和我发生过交际的那些人，都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他们现在甚至都不认识我，我刚才说的一切，都只保存在我一人的脑子里，在这条世界线上根本没发生过。即使如此，你觉得这些还是真实存在的吗？” 白沐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和你不一样，你的记忆是真的，但我的记忆却是一个混蛋胡编乱造出来的。” 他斜瞄着秦毅，眼睛里闪露着讥屑的光，那种厌恶和失望的情绪不加掩饰，全都在他脸上暴露无遗。 “所以你觉得你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但你和我相处的经历是真的，我们曾经一起讨论过的题材，一起聊过情节的写法。” “但我中途已经死过很多次了，我甚至不是之前那个自己，只是一个复制体，之前和你一起相处的白沐风已经死掉了。” “我不这么觉得，在我看来白哥就是白哥，有些本质的东西不曾改变。 或许我要详细和你说一说你那个神术的规则，你那个神术可以在你杀死人之后，复制一个和你记忆和感情都一模一样的人，等到神术变强之后，还能控制复制体拥有哪些记忆和感情。” “我为什么要听你说这些？”白沐风打断道，“我不想听，你明白吗？” 秦毅点了点头：“我明白，每次你都这么说，我怎么可能不明白，但我知道我说出下一句话，你就会乖乖听我说下去了每一次都是这样。” “不可能！”白沐风说，“别再来烦我了！” “我要证明，你对你母亲的感情是真的。”秦毅说。 白沐风瞬间变了眼神，一脸惊诧地盯着秦毅。 “不那是” “你要说是假的对吧？”秦毅说，“没错，你母亲的确是假的，但她是否存在，与这份感情是否真挚是两码事，我要向你证明这一点现在，你有没有想接着听下去？” 白沐风低下头，紧皱着眉，表情挣扎又痛苦，过了半晌，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