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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泛瞪了他一眼,虽然以训诫的口吻跟他说话,却并没有生气:“你也知道是市井传言,那这些就不能当真,若我当真了,并以此去断案,少不得就会产生先入为主的想法了。”

陆灵溪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想逗你一乐罢了,不过沈坤修与林家有恩怨的事情,坊间都传遍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听了也好心里有个底。”

唐泛拍拍对方的肩膀,又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我知你好心,也没有怪你,你继续说便是。”

陆灵溪瞧见他嘴角那一抹浅浅笑意,旋即又高兴起来:“这沈家和林家三代有仇,其来已久。沈坤修现在是正三品,林逢元仅是小小通判,但两人的儿子却截然不同,沈坤修的儿子是个典型的纨绔公子,不学无术,书都念不好,所以沈坤修不得不走到哪都带着儿子,亲自督促他读书,林逢元的儿子却是个出息的,年方十五六岁就已经拿到了院试第二的好名次,沈坤修心里气不过,觉得人比人气死人,这才对人家儿子下了毒手。”

唐泛抽了抽嘴角,很是啼笑皆非。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编这些故事的人也太缺德了,以沈坤修那个性格,要是知道了,估计非得气死不可。

他摇摇头:“罢了,这些事情等去了吉安府,见了人再说。你之前说,江西有锦衣卫的踪迹出没?”

陆灵溪道:“是,我是听汪公公说的,来江西之后遇到起码不止一拨了,建昌府也有,他们都是便装出行,不过有武功的人举手投足之间都能看得出来,加上他们气质不同一般江湖人,我猜十有八九就是锦衣卫了。”

唐泛迟疑片刻:“那你可遇到了隋州?”

陆灵溪:“隋州?是北镇抚司的隋镇抚使么?”

唐泛:“正是。”

陆灵溪:“那倒是没有,久闻大名,可惜未曾得见。我听说他身手很好,有机会倒要见识一番。”

唐泛心想他上次奉了自己的命去苏州卫所求援,最后来的就是易名成狄涵的隋州,说不定他们两人早已见过,只是陆灵溪当面不相识罢了,便觉得有些好笑。

陆灵溪察言观色,不由问:“唐大哥,你找隋镇抚使有事?需要我去帮你打听打听么?”

唐泛摇头:“不必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从你方才说的那些看来,这趟差事只怕不会轻松。”

陆灵溪:“你是担心白莲教会趁机捣乱?”

唐泛笑道:“非也,沈坤修这人本身就不好相处,以他的性格,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一定会强硬到底,而他在士林中又有些名声,我也不可能对他硬来。不过我估计现在不单我头疼,吉安知府也头疼得很呢,毕竟这是在他辖下出的事,一个是他上司,一个是他下属,两边不是人。”

陆灵溪也笑:“可不是?人们都说吉安知府这官位不吉利,跟天上星辰犯冲,所以前任倒霉,这一任也倒霉。”

论起小道消息,市井街坊绝对不会比官场上少,而且百姓往往喜欢穿凿附会,平添许多鬼神之说,像之前的洛河古棺案,当地百姓不明真相,加上白莲教徒刻意造谣,便都以为是河神发怒的缘故。

唐泛虽然不认为这些消息有太大价值,但也并不妨碍听上一听。

“前任倒霉?怎么说?”

陆灵溪就道:“前任吉安知府叫黄景隆,据说前几年因为虐待囚犯,还诬良为奸,将无辜百姓抓入牢中折磨致死,事发之后被朝廷勒令捉拿,已经死了,现在这一任又碰上这种倒霉事,可见流年不利,犯了冲。我去吉安的时候正赶上关公诞辰,据说本地知府大人还请了人在知府衙门那里跳大神呢!”

他从前四处游历,毕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官场中事,如今跟在唐泛身边越久,看的事情越多,就越是大开眼界。

原来那些凭着学识考中进士的官老爷们也不是个个都满腹经纶,高高在上的,像陈銮杨济这种固然有之,像吉安知府这种更是比比皆是,而且越往上走,就能发现上面的角力越是激烈。

原来皇帝驱使群臣,群臣也在利用皇帝,大家斗智斗勇,智计百出,一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死到临头犹不自知,而看上去低调谨慎的也未必真的就处于劣势,同样有可能是在扮猪吃老虎。

就像他上次带着唐泛交托的东西进京时,还心急火燎的,恨不得能够早日见到怀恩或汪直,解救唐泛于困境之中,谁知道接下来的一系列变化足以令他目不暇接。

等到尚铭失势,东厂易主,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又学了不少东西。

就算尚铭的失势与唐泛没有直接关系,也少不了他在其中把握时机,推波助澜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