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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几日,君融阳常常借着饮茶之名跑来找我。我神色如昔,心底却不由有些着急,机会就在这几天,被他这么纠缠下去,我何年何月才走得了?幸好,我盼着救星,救星便来了。

“融阳,你怎么会在这里?”带着一丝鄙夷的声音传来,正在对弈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我是因为武功不行所以没发觉,怎么连君融阳这样的高手也好象一副惊觉的样子?软衾缓带,长身玉立,如果不是脸上那股倨傲太明显,倒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了。咦?这个人好眼熟。

“千寒,你怎么来了?”君融阳站起来,迎向来人。我恍然,原来是我的二堂哥,秦千寒。秦千寒眼睛瞟过四处,撇撇嘴,勾起一抹轻蔑的笑:“融阳,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认识了我的堂弟——秦家少主了。”十几年下来,听惯冷嘲热讽的我当然不会把这种小小的恶意放在眼里。倒是君融阳的反应让我很好奇,是先恍然大悟后鄙夷呢,还是一味地同情下去?可是他眼睛里除了开始有点讶异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不愧是君家少主。他转过头,朝着秦千寒:“千寒,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秦千寒又是一撇嘴:“要不是有侍女看见你进了这扇门,我还真想不到你会到这乞丐似的地方来。”边说着,眼睛有意无意地掠过我,“快走吧,千晴正在找你,未来妹婿,快去哄哄她吧。”不由分说拽了君融阳的手臂就往门外走。他转过头看着我,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跟着秦千寒走了。

小小地热闹了一下,院子回归平静。我走过去,把半开的门合上。原来君融阳的关系已和秦家如此密切了,将要娶秦家这一代最美丽,最受宠爱的妹妹秦千晴,秦君联姻,无论从大局还是从个人上来说,都对他大大地有利。何况男的俊朗,女的娇柔,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天作之合。我收拾着衣物和几本随身的书籍,想到这里,不由笑了笑,看来是没办法吃到你们的喜酒了,有些遗憾呢,毕竟你算是我十几年来的第一个朋友,但相比之下,我的自由更重要。

☆、第4章

“惊鸿,天气冷了要记得多穿件衣服。“

“我把青梅酒放在包袱里了,想喝的时候就自己拿。““见到有人打架逞凶要远远避开,千万不要多管闲事。““……”

盈盈粉泪的玉容强颜欢笑,殷殷地嘱了一遍又一遍,我没有丝毫不耐,更多的是不舍和歉疚。相依为命十几年,如今却要抛下她一个人远走高飞,那份亲情和友情,是万万割舍不下的。帮她扶好乌发上斜斜欲坠的簪子,深深地注视着这温柔多情的女子:“轻盈,我走后,你一个人会很寂寞的,不如……”一双玉手搭上我的嘴,摇摇头:“我是不会走的,也不会嫁人,我要留在这里。”看着我,她忽然笑了出来,扑闪扑闪的眼睫多了一份狡黠:“不用担心,哪天我住得腻了或是你爹追究起来,大不了就学你一样包袱款款浪迹天涯。”轻盈啊轻盈,你要真这么做就好了,只怕你放不下这里的许多东西……“但是,”眼神忽而又认真起来,“我答应过你,每年的春天,一定会在这里为你酿最好的青梅酒。”我眨眨眼,竭力忍住将要掉下的眼泪,强笑道:“好,纵使我回不来,每年春天也一定会想起你和你的青梅酒。”

不知轻盈用了什么法子,当我走出偏门时,那里已经没有了往常的守卫,平日就冷僻,加上这几日的繁忙,仆役的行迹更是罕见。

我慢慢走着,直到离了秦家很远,一回头,仿佛还看见那扇小门旁那个衣袂飘摇的白影,那双情致殷殷的眸子。望了最后一眼秦家那重重叠叠,风帘翠幕的亭台楼阁,心里默默道:别了,秦家。别了,无意院。别了,轻盈……还有……君融阳。

抛下心底最后一丝惆怅,把沿道的晓枫浮云深深吸进五脏六腑,我加快脚步朝前方走去。

☆、第5章

浮光明月,长袖清歌,自古烟花流水地。

本来计划好先往大漠西行,忽而想到轻盈,想到她曾说过自己生在“玉勾飞絮,珠翠填咽”的江南,于是便想去看看那溪桥柳细的风光,看看那轻盈曾经看过的黄杨紫藤。当时不曾想,那改变路程之后的一步步,是否本来就是我该走的方向?

一路走来,包括一门二宫三派四大家的江湖高手与一干羽扇纶巾的文士书生不约而同地朝同一个方向走去。或行色匆匆,或踌躇满志,或兴奋难抑。一个时辰后坐在客栈里,疑问得到了解答:名震天下的“无双楼”楼主秋云罗广发天下英雄帖“以文会友,以武招亲”。“红颜素手”秋云罗的大名,即便是我也时有耳闻。关于她的传说,何止千万:五岁作诗,七岁能文的才女,却不幸流落风尘;十七岁脱离“潇湘馆”自立门户“无双楼”,闻名南北的秦楼楚馆“潇湘馆”却在几个月后的某天夜晚付之一炬,全馆内外几百口人生死成谜,却无人追查;南朝与北庭兵戎相见数十年,北庭一度连占上风,南朝欲和不得,秋云罗自愿前往请和,经过一夜长灯,北庭兵马大元帅楚霄退兵三十里,并竭力促成两国邦交,之后挂冠离去,留书一封,称“秋云罗是楚某今生今世最仰慕的女子”,众说纷纭,一时为最;时宫廷第一乐师前往无双楼听曲,不到一柱香,站在房外之人便听见一声长叹“幸闻仙乐,岂敢再以凡音辱耳”,自此摔琴而去,杳无踪迹;十九岁时拒绝南朝皇帝亲弟崇恩王爷的三次求亲,宣称自己爱上了一名使君有妇的商人,断然弃楼而去,两年后重回无双楼,颜色容光丝毫不减,却绝口不提两年中的任何事,又引来揣测无数……这其中的真真假假,恐怕惟有秋云罗自己才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