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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岂能看不见,她笑道:“哎呀,二嫂,你头发梳得挺亮啊,抹了桂花头油吧,啧啧,看这头发亮的,跟那银簪子一个颜色。”

二嬷嬷自然听出她是取笑自己头发已经银白还臭美,便笑道:“哎呀,老了,前儿才去了趟县里,闺女让我去住,我不去,她死活非要我去,我说那我就去县里见见光景,咱们这种土包子,都快入土的人,吃喝不愁,可没见过什么光景呢,就去住了两天。”

张氏也知道她是讽刺自己家温饱都没解决,更别说看光景了,这还闹着分家真是丢死人。她还要说什么,老秦头道:“快别磨牙了,赶紧把酒菜的上桌吧,一会儿里正该来了。”

片刻郭氏也过来,送了两斤肉,不过秦有良没来,说四叔分家,有二叔三叔和里正作证就好,他一个小辈就不来插言。

那边三爷爷来的时候也拎了一篮子鸡蛋,就二爷爷两口子,空着手来的。

张氏待他们进了屋,在下面跟柳氏几个道:“哼,两口子都来吃,一根鸡毛都不送,甩着十根胡萝卜白吃白喝,真是不要脸。”

柳氏也没说什么,都是长辈的事儿,她一个晚辈不好插嘴,再说了,张氏整天教训媳妇们妯娌几个要好好相处,现在她的妯娌过来都口角,她就忘了教训别人的话了?

很快里正也带着笔墨纸砚的过来,老秦头等人忙迎出来往屋里让。

里正也姓周,原本应该是周大爷当的,可他为了避嫌就举荐了周姓本家一人,此人素有好名,为人公正厚道,叫周素仁。

周里正进了屋,大家寒暄了几句,老秦头就要请他们先吃酒。

周里正笑道:“吃酒不忙,咱先把正事办了吧,别回头喝得醉醺醺的忘了干什么来的了。”说着就让人把小炕桌端上来,他打开砚台匣子,里面笔墨的都准备好了。

他看了看老秦头道:“秦四哥,打算咋分啊。”

老秦头讪讪道:“有什么好分的,家徒四壁的,破破烂烂的都在这里,没件像样儿的家什儿,也没什么好分的。”他就把之前家里商量好的说了一遍。

周里正诧异道:“四哥,不和老大一家住?”乡下人,向来不拘一格的,多是为了活命,怎么个分家法都是五花八门的,没有说是一模一样的。不过他怎么看着这老秦头是偏向自己俩小儿子呢,把老大家先分出去,他还和小儿子一起干活,等自己老了,再轮流养老?

嗯这个轮流养老还像样儿,没说是让老大养。

老秦头略有点尴尬,道:“主要就是不跟着老大,所以让里正来见证见证,是我要这样分的,儿子们都争着养我,可我想着老二老三还不能独当一面,带带他们,等我年纪大了,他们也能自己主事。”

周里正知道秦家穷得很,如果不是为了给老大作证也不至于还破费摆酒请人来。他叹了口气,这都是为爹娘的心思,事事地为儿女想好,就不知道儿女体不体谅那份苦心。

见老四家分家,二爷爷和三爷爷也是颇为感叹,可也没办法,家里穷,一大家子在一起,磕磕碰碰的肯定矛盾多,这样下去一家子都饿死。不如分了家,各凭本事,说不定还能养活自己呢。

然后又听老秦头说了家里如何分,反正也没什么家什儿,不过是租种的几亩地罢了。不过几人听老秦头说老大家分出去一人给五升粮食,不禁张大了嘴巴,这样能行?五升能有多少?农忙的时候要是敞开肚皮吃,一个男劳力一天就能吃上个一升半两升的。不过人家自己都同意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总觉得有点不够厚道,这不是明着要把大房赶出去,再怎么说人家也忙活了这几年,粮食怎么也得给能吃到秋收的吧。这样一看,老大家又真是孝子,体谅爹娘的苦楚,一切都听爹娘的,人家说怎么分就怎么分,一点都不闹腾。

原本柳氏为人安静,人也勤快,邻里有什么帮忙的都乐意去帮,大家对她印象都很好,现在这一分家,几个老人对她更是诸多好感,觉得是个贤惠媳妇。

到了最后,老大家分了一张铁锨、一张二叉钩子、三把镰刀、两把锄头、大小缸各一只,大小三只筐子,一张小炕桌,一把筷子、四只碗两只盘、两个草墩儿、两只盆子、两把笤帚、两个盖垫,另外小零碎一堆。

其他就是柳氏当初的嫁妆一只大木箱子、两只手箱子、梳头针线用具一堆,马桶一只。原本柳氏嫁妆自然不少,可这么多年都被张氏拿去补贴家用了,就连原本的大衣柜也被拿去给三叔结婚用,马桶被拿走一只,其他也基本没留下什么。

周素仁听老秦头那么正正经经地非常认真地把这些东西都说出来让他写上,他真是有点不忍下笔啊,人家都是富足人家,写上分地多少亩,房多少间,牲口多少头,猪多少口,另外就是生活用品若干。可老秦家倒好,竟然都是零零碎碎的筷子碗多少个,还煞有介事地都写上,也不怕人家笑话,难不成好留着以后说“当初也分给你们东西了,长长的一张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