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过来,深深叹了口气。
“我瞧你心里这么难受,何不照秦让说的去做?”春渥替她掖了掖薄被,“夫妻间,做什么要端着架子?我知道官家在乎你,你这样别扭,岂不叫他寒心?”
连春渥都觉得她别扭,可是她心里的苦处不能说出来。她原以为慢慢认了命,踏实过日子就会好起来,可是云观死而复生,看来注定不得太平了。
她觉得委屈,掩着嘴细声啜泣,春渥倒心疼了,絮絮宽慰道:“好了好了,这两天变成水做的了,别哭坏了眼睛。你闷闷不乐,我们看着也不好过。这样罢,梳妆好了出去走走,官家要回福宁宫,我们在迎阳门上候着,总能遇上的。”
“遇他做什么?”她掖着眼睛说,“他选择多得很,我一个挂名的皇后,不喜欢扔了就是了。”
真是一副小孩子心性,颠来倒去全是她的道理。春渥无奈笑道:“别任性,做不做实打实的皇后,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人家留在你殿里,你深更半夜把人家轰出去,如今又来哭?”
她气得捶榻,“不是我赶他走的,是他自己要走!”
春渥知道同她说不清,也就由得她闹。不过这回没有满c黄打滚,看来是真伤心。忙上去捧捧她的脸,“好孩子,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还小,脾气来了控制不住,这么下去把官家送了别人,到时候可别后悔。”一壁说一壁拽她,“起来吧,装个偶遇,官家心疼你,你的眼泪对着他流,比一个人偷偷哭有用多了。”
春渥只是打趣,她哭得愈发伤心了,一头栽进她怀里,口齿不清道:“娘,我遇上了很为难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
春渥拍拍她的背,温声道:“说不清就不说了,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我问你,喜欢官家么?”
她止住了眼泪,腼腆地点点头,“虽然他毛病很多。”
春渥又气又好笑,“你自己的毛病也不少,还挑别人?如今他在贵妃阁中呢,你就这么远观?”
她想了想,果然下榻到镜前抿头去了。看自己气色不好,取了胭脂兑水化开,薄薄在颊上拍了一层。都收拾完了又犹豫起来,“若他在贵妃阁中过夜,那我怎么办?”
春渥愣了下说:“不会的,官家政务忙,歇了午觉一定会回去的。”
她低头嗯了声,“叫她们别跟着,只我们两个去。”
她终归还是好面子,春渥道好,搀她出了庆宁宫。
不能直接去宜圣阁,便在花园里来回打转。秾华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心里牵挂着一个人,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从午后一直等到傍晚。
太阳下山了,天边只剩淡淡的微光,巨大的失落笼罩住她,她有预感,也许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日月交替,周身寒浸浸的。春渥眼见没了指望,嗒然道:“回去吧,别着凉。”
她脸色颓败,精心晕染的面脂都花了,站在苗圃前摇头,“再等一会儿。”
她出身不多高贵,但因她父亲家私巨万,她自小娇养,不落那些高门大户的千金下乘。她有她的骄傲,然而现在这份骄傲被击碎了,说再等一会儿,不过是绝望的执拗。春渥痛惜她,拢拢她的肩道:“罢了,万事不能强求。宫廷之中就是这样,你早些见识到,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深深朝宜圣阁方向望了一眼,阁中宫人已经开始预备掌灯了。她抚抚手臂,才觉得周身凉起来,灰了心,便不值得等下去了。同春渥相互扶持着往回走,边走边道:“娘,他终究不是我的。”
目下的状况叫人没法开导,春渥只得说:“历来就是这样,哪个皇帝没有三宫六院?皇后就像民间的当家主母,要大肚能容。现在不单要接纳其他嫔妃,将来可能还要教养她们的子女。”
“她们的子女?”她黯然看她,“官家会和她们生孩子么?”
春渥慢慢点头,“有临幸就会有孩子,你是皇后,官家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将来皇子和帝姬们都管你叫孃孃,管生母只叫姐姐。”
她听着,仿佛在听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当初她母亲进宫同样难罢,所经受的一切也许还不及她,却也这么过来了。
枯等半日,一片热诚都放凉了。今上在不在宜圣阁过夜她也不管了,这种事谁都阻止不了。派出去打探彤史的未有结果,他没从阁内出来,确实没办法记录。
什么陌生人近不得身,都是拿来哄她的。如今不是跌进了温柔乡里,同贵妃纠缠到一处去了。可笑的是自己还把与帝王的感情当真,真傻得无药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