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牵动了下嘴唇,“他是我阿耶,突然过世,你不知道我会难过?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
他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说?你在怪本座不够关心你吗?”
她调开视线不说话,隔了一会儿才道:“我听说《渡亡经》能招亡灵,你能不能替我想想办法?”
他沉吟道:“原本是可以的,但如今经书只有半部,要想令人复生,基本是不可能的。你没有再同他打探经书的下落么?”
“我问了,他只说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我想尽办法也没能问出头绪。”她想了想,支起身道,“既然半部经书不能让他起死回生,那么那日招阴兵是怎么办到的?”
“阴兵本就是无主的游魂,死了好多年了,想要聚集,只需耗费些元气。现在唯一能救定王的就是《渡亡经》,可惜他不在了,经文下落成谜。不单救不了他,连我自己也将命不久矣……”他凝目仔细打量她,“莲灯,你当真没有问出任何下落吗?”
他这样不信任的语气,实在叫她感到失望,“难道我愿意看着你和我阿耶死吗?但凡有消息,我就算豁出命去也会找到它。可我现在一点办法都没用,是我太无能了。”
她捧着头哭起来,不停地流眼泪,再好的精神也会受不了。他看她的动作,料她头疼了,便转到她身后,扪住她的两侧太阳穴给她输些灵力,一面轻声道:“我原以为你是个坚强的人,遇到一点挫折也不至于溃败至此,没想到看错你了。没有了你阿耶,你还有我。《渡亡经》可以继续寻找,定王不说,我料想世子必然知道……”
莲灯不知为什么突地一惊,“你有什么打算?”
他缓声道:“眼下一盘散沙,世子应该主持大局。万一将来攻进长安,让那几个兄弟占了先机,他就要步你阿耶的后尘,永远驻守碎叶城了。”
她回过头看他,温润的眉眼,一如从前。可是总有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定王死后他会把目标放在辰河身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照理说他和她极亲,她不应该怀疑他的用心,但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她不得不提防。
“我曾经和辰河谈起过《渡亡经》,听他话里话外,对这经书的认识也只限于回回文献上的记载。”她小心翼翼道,“不瞒你说,我怀疑我阿耶手里根本就没有那半本经书,所以辰河更是全然不知情。他是个读书人,身体又不好,你让他到军中来,万一有个好歹如何是好?临渊,我虽有六个阿兄,却唯有辰河和我最亲,请你替我看顾他,别让他搅进兵戈里来。他们要做皇帝,任他们去做就是了,辰河就留在碎叶城当一城之主吧,他更适合那样的生活。”她哀声央求他,“你答应我……答应我。”
她的眉宇间隐隐盘着愁云,一张脸因连日的cao劳,一日小似一日。他略顿了下,最后还是点头,“好,就依你的意思。”
她高兴起来,伸手搂住他的颈项,“你真好。”
她时时有这种亲昵的举动,他起先还排斥,渐渐便习惯了。犹豫地抬起手,思量再三,落在她细细的腰肢上。微低下头,在她耳廓上蹭了蹭,“我哪里好呢,其实我一点都不好……”
莲灯的心头拧起来,眼里含着泪,尽量将它逼回去,努力装得寻常,“你为我保全阿兄,就是对我好。对我好,在我眼里当然是好人。”
他笑了笑,原来这样就是好人了,她的要求实在很低。辰河不入军中,不代表他不能从他那里打探消息。谁来执掌大军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反正最后都会落到他手里。只是她……有时候让他感到为难。动是动不得的,动了她,会引发不必要的矛盾。可若是留着,无形中有份重压,一天一天坠下来,快要压迫到他了。
从她帐里辞出来,漫长的一天总算过去了。看日暮西山,山岭间的落日显得格外凄凉。
夏官来回禀:“梓宫都已经安顿好了,先停于王帐内,待开拔时用马车,对外依旧宣称定王抱恙。”
他点了点头,“蔡琰这时候过鄜州了吧?”
夏官应个是,“明天傍晚应当能到蒲州……座上,蔡琰既然不在军中,定王那几个儿子难成气候,座上何不趁机收拢权利?”
他垂眼捋了捋衣袖,“你不懂,支开蔡琰,就是要给这五位小王机会,让他们瓜分定王旧部。蔡琰老奸巨猾,岂肯受小辈驱使。届时或反,或自立为王,他带来的五万大军一口气变成十三万,做梦都要笑醒了吧!本座也需要有个人顶头,总不见得让人说国师带领大军杀进长安,那这百年的名声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