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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辆马车相继驰过之后,这个北越郡最普通的村庄又陷入了平静。雪花漫天飞舞着,这个一年有八个月是冰封的土地上银装素裹,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白。

房间里炉火熊熊,熬着汤,村长坐在火边,用焦黑的牙齿咬着那根金条,一咬一个牙印,这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他的妻子看着窗外的道路,忧心忡忡地喃喃:“快到年底了,怪事特别多,实在是不吉利啊……”

“别胡说,”村长将那根金条在她眼前晃着,“这岂不是天降的好事?”

“我说,老头子,这一行人可透着古怪,只怕大有来历。”村长妻子用长柄勺子搅着锅里的萝卜汤,嘀咕道,“还有前些天夜里过河的那一行人……真是见鬼了!我说这世道啊,眼看就不太平了!”

听到她的话,村长收敛了笑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是的……他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的景象。没有下雪,很冷,月亮却很亮,照得屋子外一片明晃晃的白。他被一阵奇怪的震动震醒,狗在拼命叫,檐下的腊肉也在摇晃。迷迷糊糊中,他以为是地在震,下意识地推醒了老婆。然而很快那阵震动就消失了,夜依然静谧如常。

老婆被吵醒了,喃喃咒骂着,然后想起白天忘记收的腊肉还在外面晾着,便催促他出去收。

他不情不愿地裹了棉袄打开门,然而刚一到院子里,就吓了一跳。

月光很亮,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河上走过了一行人。那些人年纪都不大,身形瘦小,似乎只是些孩童,都穿着清一色的白衣,长袖广襟,在大雪里飘飞如仙。外面是滴水成冰的酷寒天气,然而那些孩子身上的衣衫却很单薄,似是完全不觉得寒冷,就这样轻飘飘地一个接着一个,列队从结冰的河面上飘了过去。

他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冷意刺骨。

是的,那些人,他们是从河面上“飘”过去的!

他撩了撩眼睛,在月光下清楚地看到那些人的足尖离开了地面,轻如无物地漂浮在风雪里,宛如一串白色的风筝,轻飘飘地列成一队往南方丛林里飘去!

不是见鬼了吧?他愣在那里半天合不上嘴,冷风冻得他直哆嗦,直到老婆在房间里叫他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回到屋子里,半晌才说清了方才的情形。老婆自然不相信,骂了他一句,推开窗子往外看了一眼。

冷月下,雪原很亮,冰封的河面如同一条泛着光的白带。河的那边就是南伽密林的边缘,是重重叠叠的山和无穷无尽的森林——就在这一眼之间,她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孩子飘在半空,回头看了这边一眼,然后隐没于丛林之中。

丛林深处似乎蛰伏着一个庞然大物,在冷月下折射出银白色的光。只听一声低沉的呼啸响起,树林里仿佛卷起一阵狂风,树木摇动不止,那些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地飘进了那里,随即消失不见。

她“呀”了一声,跌倒在炕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

第二日清晨,他们两个一大早便壮着胆子出去查看。果然,河边的雪地上没有留下孩子的脚印,只有一行轻轻的女子足迹越过冰河,隐没于林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林子深处有树木折断。

他还想过去看,被老婆阻拦住了:“不要命了!还要追到林子里看?那些鬼说不定就在那儿等着你!”

毕竟是一村之长,出了这样的事他心里不安,觉得是妖邪入侵为祸村民,便在三日后召集了村里的壮丁,带上了弓箭武器,过了河,去那树木折断的地方看了个究竟。然而,只看了一眼,所有人便齐齐惊呼了起来。

几十棵合抱粗的树木被奇怪的力量拦腰折断,而森林的土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黑漆漆的看不到头,一直通往地底!

“见鬼了……真的是见鬼了!”

回忆着这一个月内发生的一切,两桩事反复在脑海里闪现,村长坐在炉火前咬着金条,忽然一拍大腿:“这个地方住不得了!迟早要出大事……老婆子,我们赶紧搬家吧!”

女人停住了搅拌的汤勺,抬起头:“搬去哪里?”

“去……”村长想了想,脱口道,“九里亭!我兄弟住在那儿,还有一间土房空着可以住。那儿好歹人丁旺,鬼气也少一些,住着安全!”

当白墨辰一行往北而去的时候,南迦密林里也有人在跋涉。

溯光离开了长山村,跟随着小翎在茂密的雨林里穿行,已经整整走了两天一夜。眼前的绿色似乎无边无际,那些树木、绞杀藤、蕨类似乎都一模一样,重复地出现在前进的道路上——有时候他觉得是小翎故意带着自己绕圈子,然而在树上做的那些记号却从未再次出现,证明他们一直在往不同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