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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家里真是没什么好招待的……酒今晚刚被我喝完了,咳咳。”男人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咳嗽着,“等下我让嘉木再去把鱼给煮了。”

深夜里,万籁无声,只有后院里那条老狗不停地叫。旅人还没说什么,男人却骤然不耐烦起来,回头大喝:“嘉木!替我去后院,把那条乱叫的狗宰了给客人下酒!”

旅人愣了一下,以为对方只是随口说笑。然而孩子显然知道父亲的说一不二,身体颤了一下,站在那里没有动,脸色刷的苍白,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是,三花是从小养到大的啊!爹,别杀它,我们吃鱼吧?”

“让你去你就去!还不赶紧滚?”男人暴躁地拍着桌子,指着后院那条不停吠叫的狗,“它已经老得快掉牙了,不吃了,难道你还想给它养老送终不成?”

“不必劳驾了,”旁边坐着的旅人连忙伸出手,劝解,“在下一贯不吃荤,就不用麻烦找菜来下酒了——狗是有灵性的牲畜,吃不得。”

“不吃荤?”男人有些愕然,回头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的俊秀年轻人。

“是的,除了鱼类之外,我从小只吃素,也不怎么喝酒,”旅人道,对着如释重负的孩子微笑,“你就去蒸几条鱼来吧。”

“好!”孩子喜出望外,一溜烟地提着鱼篓往后面灶台跑。

“这个小兔崽子……呸!”男人看着儿子的背影,喃喃自语,“怎么会是娘们似的脾气?男儿到死心如铁,为了一条狗哭哭啼啼,将来难成大器!”

旅人却是一笑:“像阁下这样的高手,生出来的儿子又怎么会是娘们呢?”

他说的轻松随意,然而男人眼神刷地亮了,有肃杀之气一掠而过。他猛然从桌子旁站起,定定地看着对方,就像是一只要扑食的猎豹。然而旅人面不改色,只是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那把刀,淡淡:“这东西上有血腥气,只怕以前射杀过不少人吧?”

他抬头微笑:“眼神和杀气可以隐瞒,但兵器是不会隐瞒的。”

那个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弓弩,眼神微微一变,吐出了一口气:“就知道阁下不是普通人,果然好眼力……”

旅人微笑不语,并不继续追问。大野藏龙蛇,云荒之大,自然多有奇人。既然这个人选择隐居在此地,那么必然是有自己的原由。如果对方不说,自己也不方便多打听。

然而,他虽然不语,但那个男人迟疑了一下,肃然拱了拱手,坦然介绍:“在下祁连钺,昔年也曾是个游侠,如今不过是一介废人,让阁下见笑了。”

“祁连钺……阁下当初用的,肯定不是这个名字吧?”旅人微笑着,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在下溯光,海国人,路过云荒,有幸与阁下有一面之缘。”

“海国……”祁连钺喃喃,一拍桌子,叹息,“我年轻的时候,也算是纵横四方浪迹天涯,去过不少地方,然而却偏偏没去南方的碧落海……如今只怕这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再去了吧?”

那个叫溯光的鲛人摇了摇头,微笑:“人类的一生有一百年,而如今阁下四十岁不到,余生尚自漫长,轻言一生未免过早吧?”

“你不会没看出来吧?”祁连钺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腰,“我的腰椎曾经彻底断裂,差点就成了终身瘫痪的废人。如今虽侥幸能重新站起来,却连弯下腰都不容易,更不用说别的——已成废人,谈何搏浪出海?”

溯光看了他一眼,道,“请容在下冒昧了。”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迅捷地伸出手指,轻轻搭了下对方腕脉。他的手指是冰冷的,令祁连钺下意识地颤了一下,背后一阵冷汗——这个鲛人的速度是如此惊人,如果他不是只要搭脉,而是直取自己的咽喉,只怕自己也无从阻挡吧?

溯光停顿了片刻,松开手来,摇摇头,不说话——是的,这个男人体内的气脉已经完全断了。大约在十年前,他整个身体的奇经八脉被一种可怖的力量震断,如今连内息和骨骼都不连贯,论体力,只怕连普通农夫都比不上。

“可惜。”他轻声叹息。

“不可惜,”祁连钺眼神坦然,道,“幸亏这一身的本事废了,否则我可能就这样死在外头,连这几年的安然生活都享不到。可怜嘉木他娘……”

刚说到这里,孩子从后屋里跑了过来,祁连钺便立刻住了口。嘉木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竹子做的托板,上面架着一口粗陶小锅,热气腾腾,却是三尾新蒸好的鱼——也没放什么作料,就加了一点姜末和葱花,却是鲜香扑鼻。